第十一章 忽悠

“我们联手吧。”苏叶道。

柳舟不明所以，却又听她道：“联手夺了沈泽书的魂，事成后平分，如何？”

“什，什么？”柳舟怀疑自己幻听了，一直警告自己的苏叶为什么会忽然提出要跟自己合作？“你忽然提出合作，要我如何信你？”

苏叶怀中化出一只黑猫，奄奄一息：“我要救他。”

柳舟细细打量了几眼，那是只猫妖，受了重伤，需要大量的灵气来修复。“他是你什么人？”

“你猜？”苏叶满眼担忧地看着怀里的猫，并不直接回答。

早在试探之后 ，柳舟心里就很清楚单凭己力她是不可能绕开苏叶而杀了沈泽书的，联手无疑是最好最快的方式，但上次提起时被苏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所谓风水轮流转，大概就是这样吧。柳舟觉得有些好笑：“你自己一个人，杀他完全足够。”

“我可不想到时候救了他后精疲力竭被你趁虚而入。当然，你如果真的想这样做，我不介意在动手前帮你请个牛鼻子老道来喝茶。”

“好，联手！”柳舟咬牙切齿答应下来。她这哪里是来商量结盟，分明是来威胁的！“清承山庄，是个动手的好地方。”

“到时候在山庄人会很多，我们随机应变，一起盘算好了再动手，别鱼没吃到反惹一身腥。”

“那是自然。”

几天后，清承山庄。这次的聚会大概十五六个人，男性居多，基本都是沈泽书和张彦的朋友，云书大多都认识，女孩子就云书和柳舟她们四个。苏叶和王筱莞比沈泽书兄妹两要到得早。好不容易等来了沈云书，苏叶便轻松地趁王筱莞和沈云书不注意时溜了出去。刚刚走出大厅，却撞上了沈泽书。

“沈老师好。”

她站到一边问好。沈泽书点了点头：“已经结课了，不用叫我老师了。”

“嗯。”此刻她正惦记着去门口截那假胡源，心不在焉，但面上仍然不慌不忙，仿佛自己只是碰巧出来散个步。

“你去哪？”

“啊，屋里太闷了，出来转一转。”

沈泽书很想问她跟柳舟的关系，但心里又十分清楚她不可能说实话。

“那正好，我刚好出来抽个烟，一起走走。”

他掏出烟来，往山庄前的湖边走去。苏叶很想找借口推辞，但沈泽书为人之精明，似乎已经因为上次受伤的事有所疑心，她不敢再轻易找借口来敷衍他，搞不好只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清承山庄很大，从山庄的雕花大门进来就是一片花卉小树林，穿过花圃就是一方碧湖映入眼帘，湖中有一片荷花，这个时节只剩残叶枯枝，边上规律地种了柳树，然后就是干净柔软又工整的人工草坪，草地中间是一条木板走道，走道两侧开着缤纷的小花，直直通往山庄里面。沈泽书和苏叶两人沉默无言走了很久，木道上有一下没一下地传来沉闷的脚步声，走道最里侧的那片桂花林散发着幽幽的桂花香。沈泽书来回把玩着手里烟却始终没有抽，他终于开口打破，带着关怀：“我听云书说你高三的时候家里发生了变故。”

苏叶脚步一滞，然后继续往前走，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问起这个，更不知道他到底晓得多少苏叶当年的情况。心里隐隐有了一丝慌乱，但很快就又平静下来。不管他知道多少，哪怕知道当初苏叶经历的一切，他都不会轻易往这样不可思议的事上去想，他只会认为苏叶是经历了什么才会变化这么大。

“嗯，父母离婚了，爷爷过世了。”

她垂着头，言语间带着经历这些的人该有的悲伤和黯然。

“抱歉。”沈泽书以为自己无意惹起了她不好的回忆，“你后来过得还好吗？”

看似一句师生或者说朋友间的关怀问候，但他和她都很清楚，这是试探。他不直接问她跟柳舟，却一句问到了她一切转变的根节。他想看，她在自己面前是否会说实话，又或者说他想知道她隐瞒事情的边界在哪里。

“好？自杀过算吗？”

苏叶停下来，看着他自嘲道。他看着她的眼睛：“为什么？”

“那是时候觉得人生了无希望了呗，被所有人抛弃了呗。”她的眼睛渐渐红了起来，委屈而倔强。

他心里有些愧疚，开始反思自己或许不该这样问她：“别人不是你的希望，你的希望只有自己。不背弃自己就永远有希望。”

苏叶没有立刻接话，把握着平复难过情绪的时间，吸了吸鼻子，把头仰了仰，良久才道：“所有人都不是一出生就懂得如何去面对那些事的。”

“你很坚强，坚持了下来。”他这话既是安慰，实则又带了几分不肯放弃探寻的执着。自杀，如果她巨大转变的根节在此，再加上一些细枝末节，很多事也就解释得通了。若这个她都说了实话，那她跟柳舟之间不见得会有什么更值得隐瞒得事。

“哪里坚强，不过是因为事到临头怕了呀，割完腕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往外流，越来越多，满眼都是血，恍惚看见了我爷爷在拼命阻止我，要我好好活下去。我想到还有我奶奶，想着我死了，奶奶怎么办。死亡无比接近得的时候，我就害怕了。醒来之后奶奶抱着我哭得撕心裂肺，后怕极了。死过一次，很多事就看得开了，或者说不在乎了。”

她情真意切，把事情说得半真半假，并且用一副往事不愿再想的样子和情绪微妙避开很多细节性的东西。当年苏叶自杀，这事不假，但什么她的奶奶其实根本不知道这事。苏叶奶奶两年前已经过世了，就算沈泽书查也是死无对证了。只是割腕，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会留下一些浅浅的疤痕，所以，这时候绝对不能让他看见我的手腕。想着，苏叶满眼哀切荒芜，而后是看开一切，重生之后的平静淡然，让人生出一种二十余岁花季女孩却被世事折磨得如垂暮老人般失了生气活力的心疼和怜悯。

所以，他心软了。

苏叶的解释听起来没有，她的反应也没有任何破绽，可沈泽书方才其实并没有追问接下来的事，而她却主动说了。像是在刻意辩白什么。而此时的沈泽书看见苏叶这么伤情，眼睛红红的，明明上心却隐忍着的样子，心软了，忽略了这一点，当然这也正是苏叶想要达到的效果，若不给能让他相信的解释他会怀着对苏叶当年一夕之间巨大转变的好奇而继续探究下去。主动解释未免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沈泽书忽略这是她自己主动解释的。

苏叶是长得很乖的类型，脸有点点圆，平时不笑板着脸时倒是严肃冰冷，但笑起来时眉眼弯弯，两颗小虎牙微微呲出来，委屈的时候一双澄澈干净的杏眸红红的，噙着泪水，娟秀的眉头也是红红的，最是像乖巧可爱的孩子。沈泽书这么大也没把除了沈云书和追他被拒绝了之外的女孩子惹哭过，而且这还曾经是他的学生。

本来就是不怀好意的试探，这下他更是不知所措了。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扶住她的肩膀拍了拍，带着讨好的意味：“我带你去钓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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