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自从那天过后，史小天好长时间都没有去裘家，裘一迅的婚期越来越近了，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拍婚纱照、订喜宴、买日用品等等，有时潭敏邀请她一起帮忙，也被她以各种借口搪塞过去。现在的她真是无法面对裘一迅和温如，她无法去为他们的婚礼做准备，不能想像看到他们步入教堂的情景，自己心里会多么难受。史小天真是好后悔，当时就不应该去追回回忆，如果什么都想不起来，或许对大家都是一种好事。无助的她只能整天把自己关在卧室里，根本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就在婚礼举行前一星期的这个周日，史小天家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看看来电显示，她知道一定又是潭敏，虽然她不想接，但是想到潭敏对自己就像是妈妈一样关爱，又无法不接，所以她慢慢地拿起话筒，习惯性地打着招呼：

“您好！”

“小天，我是阿姨。”不出所料那边传来的正是潭敏的声音。

“是美女阿姨啊，有什么事吗？”

“小天！我撑不住了。”

才说一句话，潭敏的声音就哽咽了，史小天这才发觉今天潭敏的语气不对，应该是哭了，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连忙问道：

“美女阿姨，你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迅儿他，他生病住院了。”

“什么？”

这句话着实让史小天大吃一惊，不是明明马上就要结婚了吗？怎么会突然生病了呢？她又急切地询问潭敏：

“冰块哥哥得了什么病？怎么会严重到住院呢？”

“是骨癌，两个星期前就发现了，当时迅儿只是说膝盖很痛，我就带他到医院检查，结果医生诊断说是骨癌，而且已经是晚期了。”

“骨癌？”

史小天听到这两个字，一下子呆坐在床上，她是天使，当然知道这是什么病，可是她不明白为什么这种病会出现在裘一迅的身上，好半天，她才又拿起话筒，语气僵硬地问道：

“怎么会这样？他的身体不是一直很好吗？已经两个星期了，为什么不早通知我一声？”

“是迅儿不让我们告诉你的，他说你很小就已经经历过失去父母的痛苦了，他不想让你再面对死亡与离别。你也知道迅儿很固执，我们也不敢不听他的，可是今天做完检查，医生通知我们说，迅儿的病发展得太快，病情太严重了，最多还能活半个月吧，不过随时都会走的。我不想你和迅儿都留有遗憾，这才回家来给你打的电话。小天，你去看看迅儿吧！”

史小天感到一阵天眩地转，身体晃了几晃，她强忍住泪水，告诉潭敏：

“美女阿姨，我一会儿就去，您告诉我地址吧！”

挂上电话，史小天一下子扑倒在床上，泪水止不住地落下来，她的心犹如万剑穿心一般的痛，痛得她喊不出声音。为什么？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难道这也是神的安排？可是神不是关爱世人吗？为什么还要让迅哥哥承受这巨大的痛苦？为什么还要夺去他的生命？没有人来回答她内心的疑问，她只能将自己埋在被子里，就像是埋在痛苦的漩涡中。

站在病房门口，史小天连伸手开门的勇气都没有了，刚才她已经先向医生咨询了他的病情，知道已经到了多么严重的状况，而现在，马上要面对他了，自己该如何开口说话？该说些什么？就在她彷徨不定的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小天，你怎么来了？”

史小天回头一看，原来是温寒，只见他一手提着一袋食物，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热水瓶，正有些吃惊地看着她。她勉强笑了笑，回答道：

“寒哥哥，是你啊！是美女阿姨告诉我的，所以我就过来了。”

“是这样啊，那就一起进去吧！”

说着温寒便打开了房门，先走了进去，而史小天也跟着进了病房。这是一间高档单人病房，环境很好，各种设施一应俱全，透过窗外照射-进来的温暖阳光，她看见了躺在病床上的裘一迅。

裘一迅这一会儿精神好了很多，所以刚刚特意让家人把自己的床头升高一些，正靠坐在床头看曲谱，此时裘信成正在将他的床位进行固定，而温如则坐在他的身边，正在给他削苹果。温寒一进屋就对大家说道：

“伯父，姐，迅，你们看谁来了。”

裘一迅听到了他的声音，便抬起头望向门口，结果正与史小天的目光相交，两人一见面，竟都一时说不出话来。倒是裘信成，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见到小天，很开心地拉着她走近裘一迅，问道：

“小天，你怎么来了？”

“帅哥叔叔，是美女阿姨告诉我的。”

“噢，我就知道，你阿姨是最藏不住秘密的。”

温如也微笑着看着史小天，主动打着招呼：

“小天，好久不见了。”

“是啊，如姐姐，我一直有事，所以才这么晚知道冰块哥哥病了的事。”

大家本来看到史小天来，都觉得气氛轻松了许多，可是温如一转脸，却看到裘一迅的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冷的吓人，她连忙拉了拉温寒的衣角，温寒这时也才发现裘一迅的不对，聪明的他立刻一边用眼神暗示，一边向裘信成提议：

“伯父，既然小天来了，迅也有人陪，我们就陪您出去吃点饭吧！正好您不是说还要给迅买点生活用品吗？”

裘信成看出温家姐弟的暗示，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拍了拍儿子的肩头，嘱咐道：

“迅儿，我们出去一会儿，很快就回来，你就和小天多聊一会儿，你们也很久没见了。”

三个人一起离开了病房，房门一关，病房里就只剩下了裘一迅和史小天。史小天在他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来，用关切地目光打量着他，而裘一迅则沉着脸，冷冷地问道：

“是我妈告诉你的？”

“是。”

“真是过分，我明明告诉他们谁也不许向你泄露我生病的消息的。她还向我保证过，真是说话不算数。”

“你别怪美女阿姨，你生病的事对她来说已经是巨大的打击了，你要是再为这件事去怪她，你是不是也太霸道了？”

“我……”

“再说，你以为你生病的事到底能瞒我多久？到你死吗？为什么你要这么自私，所有的人都可以知道，为什么就我不能知道？为什么要对我这么不公平？……”

“你对我公平吗？”裘一迅打断了她的话，大声地反问道：“当初你说死就死了，让我痛苦了那么多年，现在你回来了，却又放弃了我，硬要把我推给一个我不爱的女人。这些难道公平吗？我已经尊重了你的决定，努力想做个好新郎，可是又意外地得了这个病，这一次我只是想尊重一次自己的意愿。”

“你不要太孩子气了，这和其它事不同，这次是关乎你的生命，怎么能随便用来赌气呢？”史小天对他的无理取闹实在是很生气。

“你不是也死过一次吗？可是你为什么又活过来了？我与你之间有什么不同？”

“我跟你不一样，我能活过来是因为我是……”

“天使”两个字差一点就冲口而出，但是史小天还是及时闭上了嘴，她不能告诉别人自己的身份，这是绝对禁止的。而裘一迅听到她讲了一半的话，觉得肯定还有什么，便追问道：

“你说你是什么？”

“有些事我不需要向你解释。但是接下来的时间，请你让我陪着你，好吗？”

本来裘一迅还想发脾气，但是他看到史小天用恳求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强硬的心动摇了，算了，自己的时间不多了，现在还去计较这些没用的小事干嘛呢？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裘一迅向史小天伸出了右手：

“我答应你。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个要求，在我最后的日子里，不要再离开我了。”

史小天重重地点了点头，然后将自己的右手放在他的手中，做出自己的承诺。

＃＃＃

接下来的每一天里，史小天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病房中度过的，她和大家一起照顾着裘一迅，经常她看到温如、温寒时，都有一种想要上前相认的冲动，但是她都忍住了。相认了又能怎么样，自己是天使，根本不可能和父母、和哥哥姐姐生活在一起，说不定哪一天，自己就回到天上去了。既然如此，又何必让亲人失望呢？所以她只能尽量多与温家众人接触接触，让记忆中永远留有他们的印象。

这段时间里，她很喜欢一首叫《童话》的歌曲，所以她特意买了一盘CD，经常放给裘一迅听，有了小天的陪伴，裘一迅的心情一直都很好，每次他问小天为什么会喜欢这首歌时，史小天总是微微一笑：

“因为我相信这个童话，或许有一天，我也会生出翅膀，可以保护你呢！”

“傻瓜，应该是我保护你，怎么能让你保护我呢？”

“谁说的？”

“童话里说的，童话故事里都是王子保护公主的。”

“我才不信呢！我也可以保护你。”

两个人一说到这里，总是会被对方逗的哈哈大笑，然后史小天就会转移话题，说一些其它有趣的事情。有时裘一迅在想，要是时间能停止在这一刻该多好，这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可是事情并没有想像中那么美好，在第二个星期二时，裘一迅病情突然恶化，被推进了手术室，十六个小时后，虽然暂时保住了生命，但是开始处于深度昏迷期，只能住进无菌病房进行二十四小时监护，也就是他的生命并没有脱离危险。潭敏哭得死去活来的，温如也伤心欲绝，两家人都陷入深深的悲痛之中，而最难过的是史小天。隔着玻璃，她看着昏迷中的裘一迅，她第一次感到自己是那么的无用，明明是天使，为什么救不了自己所爱的人呢？突然，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天使，或许真的有办法救人。于是第二天早上，她立刻离开了医院，施法术回到了天上。

史小天在天上到处寻找着天二，她不停地喊着：

“叔叔！天二叔叔，你在哪里啊？叔叔！”

“十九！”一道金光闪动，天二站在了她的面前，慈祥地看着她，“你在找我？”

“叔叔，我有件事想请教你。”

“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你心里想的事情。”

“您知道？”史小天有些吃惊地看着天二。

“你想问我有没有办法可以救小王子？对不对？”

“对。叔叔，我就是想问这件事。”

天二摸了摸史小天的小脑袋，语重心长地对她说：

“十九，你知道的，普通人是必须经历生老病死的，而我们是天使，只能去尽力去帮助引导他们走向善良和美好的生活，而不可以改变生命的轮回，所以你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

“可是，我不可能就这样看着迅哥哥死去啊！叔叔，当初我不知道自己的身世，或许我只会为他感到一点可惜，并不会真的难过。可是现在我知道了他与我的关系，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呢？”

“唉，十九。”天二无奈地叹了口气，“我当初封闭你的回忆，只是想帮助你，可是你还是没有摆脱自己的命运。”

“叔叔，既然你也说这是我的命运，就让我做我想做的吧！请您帮帮我，告诉我迅哥哥到底还有没有救。”史小天几乎要急哭了。

“如果你一定要救的话，办法倒是有一个，只是……”天二显得很为难。

史小天一听这话，真是喜出望外，她抓住天二的手，高兴地说道：

“真的有办法？太好了，天二叔叔，您说，无论有多么难，我都会尽全力去做的。”

“我怕的就是你真的全力去做，”天二怜惜地摇了摇头，“这会给你带来很大伤害的。”

“没关系，我不怕的，只要能救迅哥哥，我什么都不在乎。”

“既然你这样坚决，我就告诉你吧！其实办法并不难，只要你将全身的法力全部集中到你的翅膀上，用翅膀上的法力除去他身上的病魔就可以了。”

“原来这样就可以了，我竟然不知道，真是太好了，迅哥哥有救了。”史小天高兴地拍起手来。

“你不要高兴太早，第一，这件事只能你自己去做，叔叔帮不了你；第二，如果你这样做，你的法力就会全部消失，那时你的身体和灵魂都会特别脆弱，哪怕只是一点点伤害都会让你消失，你今后只能在天上再等上十几年，等你的法力恢复后，才能像现在一样自由走动。”

“我不要紧，叔叔，只要能救迅哥哥，就算让我消失，我也不怕。反正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对不对？”

“那你就尽快去吧！小王子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放心，到时我会去接你的。”

史小天在即将回到人间时，忽然紧紧地抱住了天二，在他的耳边认真地说道：

“谢谢您，叔叔，您总是那么爱护我，遇见您是我死后最不后悔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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