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斥候

虽说现在正式接受了委托，但关于详尽的内容还是两眼一抹黑。好在赵百夫指明了一个方向，不至于漫无目的的闲逛。而且那个匣子中不止有着官方文牒，打开才发现里面还有一份重山区域的地图，上面标注着巡逻区域十几户村落以及一些驻扎营地的分布。

按着地图指示来到最近的一个村落。若不是村口藏在草丛里的碑牌顶起的一撮雪峰，飘摇还以为路过了一处废墟，从大陆拐进村路，连车轮都没入了雪中小半。

“师祖，这村子还有人吗？”飘摇停在了村口，村里的路上覆盖的雪压根没有被清扫过，积攒厚厚的一层，他索性也懒得下车挨家挨户去问询，直接请师祖感知一下，若有，那还值得进去一趟，若无，便直接前往下一个村子。

“再多么老旧的村子，只要地图上还有标识，那么至少还会有一个人在的。”司空师叔让飘摇的偷懒的愿望落空了。

“葵师姐，劳烦和师弟走一趟吧。”飘摇敲了敲车厢，算是拉一个垫背的？

“嗯嗯，师姐来了。”在九州点头后，葵很欢快的跳下了车，小腿瞬间陷入雪中，不过这可打扰不了她的兴致。“师弟，快点走，快点。”

“麻烦洛河师姐了，”在他下来时候，洛河出来接替了车夫的位置。

“师弟快去快回便好。”

飘摇转头，四下张望着什么，很快他便找了目标，不远处的一户院子里，白雪点缀的矮墙后冒出半头的葵。“师弟，快点啊。”见此，两人相视一眼，只是苦笑着叹了口气。后者只能说声再见，追逐前面的影子而去。

两人还是并肩走在了一起，嘎吱，嘎吱，留下两排一大一小的脚印。葵是完全可以做到踏雪无痕的，但师弟说他很喜欢这种自然的感觉，于是跟着师弟的性子，一步一步踩入雪中，任凭沾湿了衣摆鞋子。这个没落村子的规模很小，只不过前后几百步的距离，村户零零散散坐落在道路两侧，有的屋子已经坍塌，那不用去看，确信是没人的，那些院门上有锁的，见锁眼已经锈蚀堵塞的也不用再看了，倒是能越过矮墙看到院子里有出来觅食的小兽，见人受惊迅速躲藏起来。

飘摇此时也随意放出神识，不过现在的境界太低，覆盖范围也只有身周围几尺，好在他本意不是为了寻人，只是偶尔的锻炼罢了。“这个村子并不是因为野兽食人才没落的。”明眼人一眼就能看的出来，有些屋子荒废很久了。这是很早前，青壮年都去大城市谋更好的出路了，只有上了年纪的老人念旧留了下来，孩子记挂老人，偶尔还回来，后来要么随孩子去往了其他地方，要么老去了，村子里的人越来越少，现在已经没有人息了。

“师弟，只是没落了而已，又不是真的没了，对吧。”葵会这么想，方才司空师叔的话起到了一定作用。

“师姐如此笃定，是感知到了吧。”偶尔，飘摇会忘记了师姐其实是个天才的事实，不只是她，乱仙门的内门弟子都是天才。“何不直接去呢？”飘摇问道。

“看看有什么额外线索嘛。”葵辩解道。

“那线索呢。”

“没有呀。”葵摊开手耸肩笑了笑，迈着轻快的步子向前走去。飘摇不紧不慢跟在后面，既然师祖没有催促，那自然是无所谓耽搁不耽搁的。

之前说了，村子前后不过几百步，即使葵的玩性再大，小路终有头，飘摇也终于见到了师叔和师妹感知里的那个人，村尾小小土屋的烟囱里有残烟几缕。院子里积雪只有薄薄一层，应该是打扫过后又降下的雪层。

“你来我来。”葵转过头笑问道，俩人站在院墙外朝里看着。

“我再三思过，觉得还是应是后辈身先士卒。”飘摇一幅就要慷慨就义的大无畏。

“讨打。”葵佯怒伸手在其背上敲了下，“那还不快去。”

“是是是，小的这就去。”飘摇转而又一幅鞍前马后的侍从模样，不禁让葵心生一种一吐为快的奇异感觉，不过还是忍住了，她觉得要是真的一吐为快了，可能就会打开某种奇怪的开关，再也回不去了。

然后颇为尴尬的事情发生了，破旧屋子的小木门主动打开，这个并不尴尬，但问题是出来的一位须发皆白的老人，身形臃肿，手持钢枪，中气十足道：“小伴侣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的，在我这老人家门口半天了，有什么事？”

一时间两人的表情有些精彩。飘摇了愣了愣反应过来，恭敬说道：“打搅到老人家了，我等是受委托而来，为了解决最近言传四起的食人熊虎之事，前来调查的。”

“竟是如此。”老人眼眸一亮，他说的是解决，而不是了解，这可是大好消息。不过见眼前的两人对于他来说不过是毛头小孩，真的能行？“可有凭证？”

“自然。”飘摇取出了之前的官牒，然后同样用之前的小动作证明了自己是个修士。葵则刚才一直就躲在自己身后不出来，也不知为何。

“天寒地冻的，不妨进屋来详谈。”老爷子似乎也见过官印，放下了戒心，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飘摇看起来反应慢了一拍，怔了一下才说道：“那恭敬不如从命了。”

葵一直一言不发，藏在飘摇身后。外人乍一看，会觉得身前的才是师兄，她才是初出茅庐不谙世事的小师妹。穿过院子进到屋中，一进屋左脚便有一地炉，里面是烧红的木炭和一些碎灵石。这些碎灵石由万仙盟研发，浴火则热，遇水则和，原材料只是灵气耗尽的特殊灵石罢了，经过特殊手段再加工，做成了寻常百姓家能买起的用物，算是万仙盟的大贡献之一了。

“别嫌老汉的屋子脏乱，起码还能遮风挡雨不是。”老爷子大大咧咧道，指着屋里的小板凳，“请座。”

“老爷子您眼不聋耳不花，精神抖擞，小子斗胆问句，老爷子贵庚？”飘摇拱手问道。

“已经花甲有七了。”老爷子给自己热上了一壶酒，转头看了看客人，“喝酒吗？”

“老爷子不必费心招待，我俩是受委托而来，想向老爷子打听一下这食人野兽之事，问完就走，此等大事还是速战速决的好。”

“这样啊。”老爷子捋了捋胡子，便开口了，“这食人野兽之事我也有所耳闻，这说来不是什么新鲜事，每天入冬，深林中有老兽争不过青壮会下来人间里觅食，若是一个人单独在外围遇上了，那也就下辈子了。不过若是到村子附近了，人们会丢一些干肉出去，老兽吃差不多也就回去了，也有比较歹毒的，想一劳永逸会在肉里下毒什么的，不过毒这东西去药铺买有很多条例，还需要官府证明，非常麻烦，大多数人基本都是投食。食人事每隔一段时间便能听到，不过大多都是空穴来风，当不得真的，不过···”老爷子顿了顿继续说道：“不过最近的浅林子里不太平，挺多小兽都跑到人住的地儿了，应该是里面出妖了。”

“出妖？”飘摇表情微变。葵在后面轻拍着他的背脊。前者反手拍了拍她的膝盖，以示安心。

“对，出妖了。”老爷子就当没看到两人私下的小动作，语气变得凝重起来，“此事在数月前官府遍已经调差过，贴文出来说是普通的熊虎伤人，以安全为由，将附近的村落人口迁移至别处。这又是动员，又是加强巡逻的，很难让人安心下来。而且告示里有一个很明显的漏洞。”

“熊虎食人，对吧。”飘摇说出了自己的疑惑，“严寒之地的熊在冬季大部分时间都在冬眠，除非秋天时候食物存储不足，或是···”

“被什么惊醒了。”老爷子笃定地点了点头，“这已经不是我们这些常人所能参与的了。”

飘摇一时如梦初醒，再拱手问道：“敢问老爷子是何人？”

老爷子轻哼一声，“单队斥候。小子，还算有点眼力劲。”

“小子失礼了，见过老爷子。”

称呼没有改，老爷子耳朵听着舒服，“我在这里已经蹲守了近两个月，林中不见半点动静，恐怕那食人野兽不在这里。从村口出去你会看到岔路，一条向东，一条北上，传言里的食人野兽自北而来，你沿途再打听一番，兴许能有意外发现。”

“多谢老爷子指点。”

“算不得指点，看你小子顺眼，只是一声言语。”

“那小子这下失礼，先请告辞了。”

“害，各有其职罢了，哪来的失礼之说。只不过你身后的小女娃娃一直一言不发的，难不成是个哑巴？”

“向老爷子个好？”飘摇拉了拉葵的手腕，威胁道：“不然下次不带你出来了。”

葵这才有些不情愿地探出半个头，喏喏道：“见过老爷子。”随后又像受惊的小动物又藏了回去。

见此飘摇打了个哈哈，“老爷子勿怪，她不怎么见过世面，有些怕生。”

“哈哈，我一个大老爷们和一个小女娃计较个甚？”老爷子挥挥手，“既然看我害怕，那就尽早离去吧，恕不相送。”

“告辞。”既然逐客令已经下了，飘摇也不打算继续呆着，况且师祖还在等。

“诶，等等。”

走在门口的飘摇回过头，“老爷子还有何事？”

“你们方才是从村尾进来的，我这头才是正村口。”

“谢过老爷子。”

“走吧走吧。”老爷子不耐烦的摆摆手，木门随之怦然闭合。

回去的路上，葵匆匆走在了前面，知道确认离开够远后，步伐才慢了下来。这时飘摇才敢上前询问。

伸手正欲搭上前者的肩膀，葵就已经回过头来，泪眼朦胧，“师弟，那个老头子好吓人的。”

“吓人？”飘摇实在想不出一个只不过健壮一些的老爷子有哪里恐怖。“师姐说说，他哪里吓人呢。”

“那个老头子，从一开始，从一开始就死死地看着我，就像要吃人一样。”葵忍不住抽噎着，“特别是最后，最后一眼就像说，你跑不了的。”

最后一眼？飘摇沉思一番，感觉没有什么异样，却不敢不信，自己的这位师姐虽然比起来有些幼稚，但第六感出奇的准。

“师姐安心，不用怕那个糟老头子，师祖师叔在后面，你师弟挡在你前面，他没法把你怎样的。”飘摇安慰道。

“可是，可是···”葵还是心有余悸的模样。

“师姐心理不要回想他，来吃点心。”说着摸出一小块糕点，“吃吧，吃吧。”

“呜啊，”葵兀然嘴里被塞进了什么，师弟劝吃的时候，也听话地轻咬了一口，“红枣？好甜呢。”

“甜吧，”飘摇嘚瑟了一下，这可是他出了‘重金’请熊庖做的，用可以找到的材料尝试了多次，做出了可以三两口闷的小点心，比起那半天一块一壶茶的点心强了不知多少倍。

“师弟，师弟，”葵摇晃着他的胳膊，“还要。”第一次刺激味蕾的甜食让她一时忘了方才的恐惧。

“不要和其他人说的话以后还有，要是舌头长了，师弟就一个人吃了。”飘摇恶狠狠说道。

葵则一连点头，有这样的小秘密也不错。最后她连吃了三块点心才心满意足的回到了马车那里。

“可有收获？”司空师叔先语道。

“回师叔，半信半疑。”既然师姐说了，那飘摇也不会打包票那个老爷子没问题。

“此话怎讲？”

“一个单军斥候。”

“你觉得有问题？”

“人心叵测，弟子不敢妄断。也许只是个独居脾气怪异的老者。”

“入内详说。”

“弟子打搅了。”随后飘摇入了车内，并随手把马车掉了个头。

赶车的变成了洛河，葵坐在一侧。见其一言不发，洛河神秘一笑，“师妹，你嘴角没擦干净。”

葵下意识的伸手抹了抹嘴巴，然后动作戛然而止，目光看着远处，声音有些微颤道：“师姐在说什么胡话呢。”

洛河一过果然如此的表情，“师弟果然偏心，偷藏了好吃的不是？”

“哪有，是师妹自己偷买的芝麻饼。”葵试图拿出芝麻饼混淆视听。

“张嘴，我闻闻。”洛河显然是不信的。

“哈～”葵回来之前可是专门有簌口的。

“不是说吃了芝麻饼吗，怎么什么味道都没有？”洛河一副已经看透的模样。“老实说，师弟是不是偷偷给你什么稀罕吃的？”

“才没呢，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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