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险境

天佑存莫名其妙接下军令，还想多问几句：“这位道兄，新西城中何人下令，可有具体事宜？”

“休要多问。前往新西城待命就是。”来人不下马，趾高气扬，“速速随我点兵。”

天佑存眉头大皱，看去子兮方向，“既是新西城兵令，那我去去就回。”

“等等。”子兮拉住天佑存手臂，掌中一物递出，在天佑存耳边说道，“这是乔公冶炼的一枚乾坤遁逃符，白月秘境时秦师兄交于我保身。军中意外频频，天哥哥千万拿好。”

天佑存开口欲拒绝，对上子兮楚楚可怜的模样，还是接过符箓在手，“不必担心，你且安坐。”

“还请道兄指路。”天佑存放好符箓，走在来人身后去了吴刀军营。

子兮痴痴看着，倚在门前忽的莞尔，回过身来的天佑存察觉这幕，不由展露笑容。

“什么，这是新西城中兵令？”仄火国边境一处据点，胡兜暴跳如雷，“命我领军去城中待命？我问你，你知此地去新西城可要多久时候？”

马匹异兽很是高大，坐在马上的人身材魁梧，双手抱臂，“路程不过一两日罢了，听你话中意思，是要不遵调遣？”

胡兜怒火全消，恐惧升起，“军令岂敢不行？只是军长，需待我点清兵马，调立军情。”

“我给你些许时间，不可耽误了行程。”魁梧男子一动不动，闭上了眼，好似真在计算着时间。

胡兜立即去唤人马，布下军令，手忙脚乱不必多说，新西城中暂不去提他。新西城往里走些，边境酷热沙漠里，一处不起眼的沙中城池响起马蹄声，飞沙掠过，城楼上有人高喊：“李家兄弟，你上报尸体一事可有了回话？”

缰绳抬高，叫起吆喝声，一群雄壮马匹停下奔跑，为首者一抱拳，满脸苦涩：“都是自家兄弟，莫要再来取笑。”

“嘿！那尸体新西城里可有说法嘛？”

“水里的尸体没什么说法，那看不见的逃兵可是有说法得！”

“贤侯深明大义啊，竟然通报了军中藏污纳垢一事，就连图门将军的脸都被他打了几耳光。”

“李家兄弟，你为何不说话，可是你还想着人家屋里的美人吗？”

李谷想要发怒，强忍了下来作揖道歉：“兄弟们莫要再如此，我不知李大金兄弟一事。是我错了，是我错了。”

有人不厌其烦，补了一句：“呵，想着人家媳妇也是有错的吗，李兄弟让我等涨了见识。”

李谷脸色发红，低声斥道：“走！”带着身后十多人马纵起沙尘。

沙里镇酒楼里，走上四层，坐在窗户位置的一个年轻人听了几人说话，起了兴趣，招手唤来跑堂小二，丢出几串铜钱落在桌上，“小兄弟，他们在说些什么？为我讲讲。”

小二憨厚一笑，提着一杯美酒倒上，“好勒客官。这事说到底其实在图门将军麾下出了一个贪污军饷之人，他极其大胆，借着职务隐去了李大金他们战死的消息，改为了逃兵……碰巧那时候不是正好我们新西河有一具死尸飘过，李谷他骗人家媳妇时碰上死尸显灵了，丢了半条命后逃回了沙里镇。他暗自琢磨上报死尸一事，结果那根本不是死尸，是一位重伤的天才少年，名唤天佑存的。”

“至于天佑存啊，据说白沙山上伴贤侯一战，在贤侯身边做个护法，斩杀百里松有他一份苦劳不是。”小二嘴皮子利索，越来越得劲，他所言都是些大家知晓的军中近况，但还是不由支起耳朵认真听着，“天佑存如此，李谷就更成了笑话，方才客官所闻就是这样了。”

年轻人神色奇怪，端着酒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你再说说那水中浮尸的特征是什么？”

“呃，客官。那不是浮尸，是醉酒学院的天佑存。李谷说的是他脖子有一层密密麻麻的细小可怖血洞。”

“唔，是，是天佑存。”年轻人挥手示意小二拿走铜钱，在酒桌上是一杯酒也饮不下肚了，“我这还有一串铜钱拿去算账。”

小二连连点头吗，拿起年轻人放下的铜钱抬头一看，那年轻人已经消失不见。跑堂小二双眼睁大，只是有些惊讶，吞了吞一口唾沫抱着铜钱去了账房。

年轻人脱下黑色衣袍，一身白色道袍赫然是醉酒学院弟子，他心中念念有词：“秦师弟与我传音，我的狼蛛虫卵就落在天师弟手中。其人见识不凡，秦师弟的妖神体他能了如指掌，绝不是……星峯承玉镜，真灼蕴龙行。一日纵天鼎，归来焕盟命……”

“道兄。我们两千人进了新西城，就连一声提醒都不愿说出口吗？”天佑存领张茂定带着两千人到了新西城门口，见马上那人还不肯言说兵令具体事宜，他再度开口询问。

马上那人藏住眼中的不屑，忍笑道：“不是我不言说，实在是兵令如此，没有留下命令如何。”

“随我来，不是城中，偏僻地下这里。”马上那人绕了几次，天佑存等人已有怒色浮在脸上。

那人忍不住笑出声来，指着一处戈壁岩石下的地洞里说道；“哈，就是里面了。进去待命即可。”

天佑存呼吸沉重，再三看了新西城兵令样式不似作伪，耐下心来再问：“道兄，可要等上多久？”

“大胆！此乃军情。不可再问。速速进去待命。”那人笑声一停，挥着马鞭带起破空声喝道。

天佑存现在才知晓来者不善，左手放在腰间，张茂定见他生出一股想要拔剑怒斥的冲动，走上前来赔笑：“是是，军长宽容大量，我等遵令就是。”

那人复又笑着哼了一声，拍马去了军队后方点清数量，命人进洞。

天佑存在地洞里坐下，两手拍拍衣裳，对张茂定说道：“这人什么来历，好生不讲理。”

“说不定是阳精军听了调令前来，难免一番做派。”

“让我等不进新西城，反而在城外等候又是何意？”

“这，唉，也许是明道境大能自有安排吧。”

“我听流言，说是乔司徒负伤而回，说了在何处休息吗？”

“如此大事，怎么可能指名道姓说个明白。”

“现在新西城中作主之人是谁？”天佑存不由站起身来警醒说道。

张茂定想了一阵，缓缓说道：“若我没记错，是古梁州刺史古勉大人坐镇新西城，修缮阵法。”

天佑存听见古梁州刺史古勉等等字眼，想起来月谷秘境中事，兀的身子瘫坐，失神难言。

两国交战的前线，刘成再次前来试探，他选定的目标不再是棘手的醉酒学院四大长老，而是太尉银青等人坐镇的地界。他吃亏后，没有光明正大挥出手上双锤，本人鬼鬼祟祟潜入地底，双手刨开沙砾向前，撞见了太尉银青等人布下的阵法纹路。

没有拖泥带水，刘成掷出双锤砸碎阵法，双锤继续潜入沙漠深处，刘成从沙漠冒出了头，双手一提，宛如土龙翻身，沙砾如水波荡漾，翻涌不停。

现出身来的是拔岳宗夏宗主，夏宗主两手画出一个矩阵，定住流沙涌动，来不及救下沙中哭嚎，手中铜色长枪摇晃，直逼刘成。

刘成躲开枪头，戏谑不已：“夏老头，有些年头没见了吧。我算算时间，你没几年好活了啊？”

夏宗主一言不发，长枪探出似毒蛇潜伏，刘成手臂挡住枪杆，顺势滑下，一柄细小锤头在他手上出现，就要砸在夏宗主胸腹。

夏宗主手臂一晃，长枪一转，刘成手上银锤落空不说，他身后还有一位明道境现身拦了去路。

“太尉他们可得手了？”夏宗主长枪再走，开口问道。

那位明道境控住地底双锤威力，“太尉怕刘成来得太快，乱了阵脚，让我来助你。”

刘成算了算仄火国明悟道境人数，大惊小怪道：“除了醉酒州那位，你们仄火国倾巢而出了？”

“除却两位不知生死的老怪物，金沙国明面上的两位阐幽明微者都出现在此，顾不了那么多了。”太尉银青暗中传音给身旁几位明悟道境者，“我这就告知古刺史，乔司徒，计划可行。”

“古刺史，阳精军二万人安排妥当。”新西城中，一个文人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禀告军情，“古刺史，你下令命醉酒学院两个弟子共带四千人前来支援，用在何处？”

古勉颔首，抬手说道：“老夫自有安排，你不必多虑。”

“可在下听说，古刺史命天佑存带领的两千人马已经到了城外。”书生不依不挠，“古刺史，两千人马分出白沙城，城防不知是否会有漏洞，望刺史明说，在下好回告贤侯。”

“贤侯用心良苦，老夫心领了。”古勉脸色难看，挥衣袖就要赶人出去，“白沙城无足轻重，天佑存的两千人马我有大用，嗯，去吧。”

书生两臂被侍卫夹住，见古勉油盐不进，他大骂道：“古刺史！你妄为古梁州方伯，你为一己之私，公报私仇，还是一个不知真假，黑白混淆的仇！你妄为大臣，若醉酒学院弟子有失，我军两千士卒无辜受损，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借贤侯之名在圣上面前告你一状！”

古勉无奈，挥着手让侍卫拖此人出了府门，皱起眉头不知该怎么处置天佑存一伙人时，手上接到了银青的来信。

“乔司徒，太尉下令，请你运转乾坤，送两万阳精军前去攻城，见情况危急，再送我过去。”古勉从怀中拿出玉简，与藏身万里外的乔茂传音。

玉简那头沉默半晌，只听到：“古刺史，怎么要分开两处地洞送去？”乔茂运气功法，窥不见地洞中人，但能看个人影。

“乔司徒不知，这多的那阳精军在城中厮杀，还有一处只有两千人马的，让他们落在城外破去阵法。所谓里外夹击的便是了。”

“古刺史思虑周全，我运行功法，以乾坤道境送他们两队人马各去城外城内。”

没有地动山摇的景象，没有一声大喝骇人心魄，天佑存只觉面前的沙洞一闪，眼中场景变幻，身体本能的抓起涉正棍拄在地上，景色引入眼帘，一座宏伟城池屹立不倒。

不仅是他，沙洞里藏身的两千人马彻底暴露在城池面前，宛如蚂蚁爬在大树干上可笑。

“这里是？”天佑存看着面前这个占地数万顷的巨大城池怪兽，心中生出一种想要逃离的冲动，无疑，怎么看这城池都不像是仄火国建筑风格。

张茂定指挥着身后两千士卒噤声，悄悄藏在河边的羊马墙角落，他身体发抖，眼前的羊马墙就有百丈来高，身后的护城河目测宽有八九里长，远方有个桥墩的影子依稀，“冲沙城！怎的一眨眼的功夫就来了冲沙城外？”他说话时带着哭腔，不是苦涩二字能够形容。

“张兄，方才沙洞里有个声音你可听到了？”天佑存躲在羊马墙下，低声说道。

“听见了，破阵，让我们破去冲沙城阵法，这与找死何异？”张茂定沮丧答道。

“古刺史命我们前来定有道理，没可能让我们走进一条死胡同吧？”天佑存不敢说出自己的猜测，只能好言安慰，他看见身后军队有士卒畏畏缩缩就要跳进河里逃命去了。

天佑存大着胆子抓回那畏缩的士卒，想要拔出灭世剑斩了此人严明军法，见那人泣不成声跪在地上磕头不停，嘴上说得：“饶命饶命，给条生路吧。”

“你认得是何处？”天佑存放下涉正棍，抓着那人回到羊马墙下躲着，“为何要乱我军心？”

那人擦去眼泪，“不敢隐瞒，小人看这城的布置规模，以及阵法纹路，分明是金沙国重城，冲沙。”

“我们不过两千凝神境，怎能招惹冲沙重城？城中少说有几位脱凡境，我们，我们生机已断。”

天佑存示意来人把这人拖去一旁哭泣，暗中观察起了羊马墙上无色波纹的颤动：灵气刻画痕迹，与天地呼应，就是阵法？怕也是道的万一吧。

拿不定主意的他坐了有一会，阵法看得他头昏眼花，站起身寻了寻张茂定位置，走了过去问道：“张兄，我们该如何是好？”

“完了，完了。”张茂定双眼失神，喃喃自语说个不停。

天佑存顿觉无奈，他觉得张茂定平素是个有主意的，可谁知遇上了冲沙城后就像得了失心疯一般。

张茂定扯住天佑存衣袖，瞳孔睁大，“冲沙城巡逻人马就要来了，我们该如何是好，完了，完了。”

天佑存叹出一口长气，张茂定的预感或者说是乌鸦嘴太过灵验了些，此话刚说出口，远方的桥墩上就有高大马匹异兽隐隐约约奔走。

“蹲下身子，蹲下身子，藏在内壕墙与拒马枪之间。”天佑存神识传音众人，一眼望去脊背发凉，不比之前旱火城化妆潜伏，自己这一行两千人马穿着仄火国甲胄，明显不同于金沙国人，在羊马墙下显眼不少。

马蹄声愈来愈近，天佑存靠在墙后攥着涉正棍严阵以待，嗒嗒嗤嗤的吆喝声传入耳中。天佑存心弦紧绷，不出意外，马蹄声渐渐慢了下来。不是那巡逻的离去，而是发现了羊马墙的异样，起了观望心思拉着马缓下脚步转圈。

天佑存长呼一口气，解下头盔，手中灵气捏出人影丢去羊马墙一侧，手中长棍猛地挥出。

巡逻那人反应极快，目不转睛盯着那道模糊人影，挥鞭纵马，搭弓射箭一气呵成，涉正棍闪烁雷光不起声响砸开此人头盔，力量不减，打得那人头颅开裂，身躯顺着脖子往前倒去，身下的马匹没来得及嘶鸣跟着那人一起头骨破碎，红白一片溅在地上。

“诸位，诸位。不是气馁的时候，巡逻哨子我已杀了，城中必然警铃大作，我们说不定反而能逃出一劫。”天佑存趁着一身凶威血腥，再次开口想要让众人恢复斗志，“冲沙城又如何？阻拦我们逃出去的不过是眼前河流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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