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在满山的树叶落光之前，武一终于回了一次家，走在宽阔平直的马路上，高一脚低一脚的，竟然有些不适应，整个城市好像都嘲笑着这个来自山里的人，给他陌生的一面，与他格格不入。只待了三天他便匆匆的逃回山里，今冬的第一场雪也翩然而至。

工区的会计因为身体问题住院了，场里又安排了一个大学生暂代，李林峰去巡护矿山，安好带人去踏查林地，场里通知下来了，要育八百多亩林，这是一个相当艰巨任务，这下可有的忙了。

新会计叫刘小雪。

女的，女大学生。

在这一个枯燥乏味的林区这样一个枯燥乏味的工作这样一个充满危险的职业，女大学生的到来，这绝对是个意外。最起码武一是意外的，但这个意外给工区带来的不仅仅是她头发上散发出来的淡淡的啫喱水的香味，还有不一样的清新，这在下午吃饭前就显现出来了。

安好殷勤的给刘小雪提了一桶煤，李林峰山上回来就洗头，就连老王老万回来也换了干净衣服，这以前是从来不会出现的情况，似乎大师傅的饭也比平时精细了好多，这一切皆因刘小雪的到来而改变。

武一偷偷的打量着刘小雪，长发及腰，皮肤白皙，柳眉杏眼，樱桃小嘴，身材高挑，模样俊俏。

武一第一感觉 就是可惜了，就像美玉埋在了泥土中，第二感觉，有一点心动。第三感觉，狼多肉少，看看李林峰，安好，小马，文亮哪一个没动心思。第四感觉，要想冲出重围，困难还是相当大的。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这五个少年的明争暗斗暂且不说，育林的工作很快就开始了，工区开了动员大会，这方面主要由周主任带领安好和老王老万刘小雪他们去完成，李林峰则带领其他人负责全工区19万多亩的森林巡护以及40多个矿洞的管理。

金场村一下子成了林场人的天下，拉料的卡车排着队不分昼夜的把生产现场的木料拉到工区的料场集中管理，然后装车、检尺、交钱、开票，再拉向山外，热闹和嘈杂的场面盖过了舞厅不可一世的嚣张，汽车的轰鸣遮住了舞厅惨淡的音乐，那些笔直的木头成了抢手货，成为金场村名副其实的金子。

就连刘小雪也浑身充满了木头的味道，闪耀着金子的光芒，她是最忙碌的人之一，甚至有些憔悴，巨大的工作量使她白皙的脸庞像是蒙了一层薄薄的灰尘。

这天下午，刘长河来到了金场工区，看着料场堆积如山的木头和往来穿梭的卡车，肯定了工区的工作，提出了一些意见和建议，专门到了育林的现场，看望了参加育林的副业队，强调了安全生产，既要选出最好的木料也要使大家能够平平安安的回家过年。

刘长河破天荒的决定留在工区吃晚饭。

他看着刘小雪，不免有些心疼，满是关切的问:“怎么样小雪，还习惯吗？”

刘小雪点了点头，“嗯，习惯了一些”

“习惯了就好，工区任务重，条件艰苦，你要克服一些，好好锻炼锻炼。”

刘小雪没有说话，满是委屈，刘长河看在眼里，有些愧疚，当初他答应大哥要照顾好这个他唯一的侄女，没想到一来就让他放到了最基层，承担了这么繁重的任务，其实他完全可以把刘小雪安排在条件好一些的岗位上，但他最终还是决定放在最需要的地方去锻炼，他相信这个他最疼爱的侄女能够在金场工区发出金子般的光芒，这需要淬炼。

他转而对周主任说:“老周啊，你这里的工作我还是比较放心，你看我给你派的都是精兵强将，还有什么困难没有？”

周主任说:“有一点，就是你得多安排些车来装料，我打算赶在年前把任务完了，让这帮娃娃都回去过年去。其他也没什么了。”

刘长河呵呵一笑，说:“场里能安排的车都过来了，这个我再联系，看局里能再抽出几辆支援一下不行，争取按照你的计划完成任务。你们工区的这帮年轻人没有给你惹麻烦吧？”

“那倒没有，”周主任对于这帮年轻人还是满心喜欢，尽管有时候闹腾，倒也没有影响过工作，:“都到山上去了，这不还没回来里。”

刘长河让司机从车上拿下来了一袋茶叶:“昨天去局里开会向局长要了一袋茶，你拿去让大家喝去。”

周主任来者不拒，“以后你有好茶就拿过来，我们保证给你喝光。”

刘长河走的时候又嘱咐了刘小雪几句，第二天一早，局里车队的两辆卡车就早早的来到了金场工区，等待调运。

刘小雪的身份很快大家都知道了，安好还是一如既往地殷勤，提水提煤，一天工作结束再脏再累也都把自己

洗漱干净，还特意把发型换成了毛寸，以前不经常戴的眼镜也戴上了，显得既精神又斯文。

李林峰看在眼里，暗自着急，因为工作的安排，安好和刘小雪接触时间会更多一些，所以熟悉了很多，李林峰武一他们已经慢了一步，生产任务正在紧要关头，想找机会接近也是困难。

李林峰也把刚理不久的小平头重新修理一番，再不能短了，几乎已经贴到了头皮。

武一一看这情况，自然不能落后，你们理发，我也理，从气势上先不能输。

村里理发的姑娘乐此不彼，也像快乐的小鸟，精神焕发。

小马没有理，从目前的形势来看，他突出去的可能性很小，希望渺茫。

文亮早就转移了阵地，目标锁定了理发的姑娘，用他的话说，百步之内，必有芳草，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

如此看来，形势基本明朗了，小马在爱情的道路上，落在了最后面。

这天李林峰他们巡护回来，武一带回一块巴掌大的矿石，白红黄绿蓝黑，颜色煞是好看，他放在院子里仔细把玩，辨别着各种颜色，似乎要把里面的金银铜硫统统剥离出来。

刘小雪没有见过这么漂亮的石头，赞叹不已，满眼喜欢:“这就是金矿石啊！那黄的就是金子吗？”

“那是硫，要是金子就值钱了，这么大至少几千块钱。”武一从一窍不通也能辨别矿石的成色了。

“那绿颜色的是啥？”刘小雪问。

“铜，氧化了的颜色。”武一突然灵机一动:“小刘，我房子里没地方放，先放你桌子上能成不？”

“行啊，就先寄在我这。”刘小雪就要去拿。

“等一下，我再刷着洗洗上面的土。”经过武一的清洗，矿石又鲜艳了不少，他放在了刘小雪的办公桌上，就像是埋下了一颗金色的种子，等待着发芽。

6

武一天亮前被冻了醒来，昨晚上炉子没有封好在后半夜灭了，他裹着被子，出去尿尿，突然被毫无征兆的惊呆了，眼前一片雪白。

好大的雪啊！

这是目前为止今年真正意义上的一场雪，难怪会冻醒来，他就像是被厚厚的雪裹住的松树，瑟瑟发抖，重新回到了床上，把自己捂在了被子里。好不容易挨到了天亮，别人都还在睡觉，他穿好衣服跑到院子里，突然大喊:“刘小雪，快起来，下雪了。”

安好首先被惊了醒来，这武一在发什么神经。

刘小雪其实已经醒来了，她给炉子添了些煤又暖到了床上，听武一直接喊她，略感意外，心说:这家伙也大胆，全工区的人都在他还敢这么大声，我才不管，爱喊了喊着去。

整个屋子都被碳火烤的热了起来，刘小雪这才懒懒的下了床，洗漱完了开门看看武一在干什么。

雪正下的大着，院子中间武一已经堆起来了一大堆，一个大雪人的模样已能清晰可见。

刘小雪立马被感染了，“雪真大啊！堆雪人了。”她就像一片雪花，融入到了白色的世界里，快乐的飞舞着。

“这雪美。”武一边堆边说。

“你一个死男人也喜欢雪？”刘小雪给雪人捏了个圆圆的鼻子问武一，她觉得男孩子喜欢雪的人少。

“喜欢啊，你看这雪多美，还可以堆雪人，我都想好了，这个雪人就叫刘大雪。”

“去你的吧，”刘小雪笑着把一疙瘩手里的雪惯到了武一的领口里。

武一嗷嗷大叫，跳着把雪抠了出来，抓了一把还击到刘小雪身上，一场大战就这么开始了，战斗相当激烈，直到两人累的气喘吁吁，武一找了一个帽子给雪人戴上，又把自己的围巾给雪人围上，雪人活了。

“咋样，刘大雪胖嘟嘟的比你可爱多了，以后它就是你姐姐了。”

“去，是你姐姐。”

“那必须的，是你姐姐就是我姐姐。”

刘小雪突然脸一红，笑着骂道:“胡说八道，跟我有啥关系，是你姐姐。”说完羞涩的跑回了屋子。

周主任在房子里看得清楚，奇怪他俩这么闹了一早也没有一个人出来，都真能睡。

其实，都没有睡。老万和老王煮着喝他们的茶，小年轻的战斗与他们无关。安好在屋里看着，几次要冲入战场，终还是没有打开关着的门。李林峰一直犹豫，到他做出决定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文亮是个踏实睡觉的，子弹到了头顶也不会起来，小马倒是起来了，炉子灭了，冷的睡不住了。

周主任心里明镜似的，心想:安好遇上对手了，武一不可小觑啊，还有李林峰也虎视眈眈，呵呵呵呵，年轻了就是好。

很快就到了年底，雪人还在院里，他和工区的人一起见证了生产任务的结束，卡车横行的时代悄然远去，村子里恢复了往日的秩序，外来淘金的人大都带着沉甸甸的黄金回家准备过年去了，那些饭馆和小卖部显得冷清不少。

场里在发完今年的最后一个月工资后，破天荒的给每一个人又发了一百元的奖金，放假一月，这让全场职工都处在了亢奋当中。周主任决定工区留两个值班的人就行了，他和大师留下来，其余人回。

刘小雪收拾好了行囊，安好执意要帮忙提着，早有矿老板的私家车免费送他们到市里，武一和刘小雪告别之时徒感不舍，想必安好和李林峰也有此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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