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啊!
宗设没想到自己满怀希冀的大明之旅,却一开始便显得如此的艰难不堪。先是自己的船队逋一靠岸,迎接自己的不是宁波市舶使司的欢迎队伍,却是锦衣卫和官兵,说是按例检查,是否有瘟疫。这一棒,当时便将宗设打蒙了。作为一国的贡使,即使地位再低,对方也不能如此失礼啊!更何况这是号称礼仪之邦的泱泱中原上国啊!
没办法,只得塞了点银钱,算是让这帮官爷脸色好看了些,这才透出了些风声。原来这些都是宋素卿捣得鬼,买通了市舶使司和锦衣卫首领,上官差遣,不得不为。
这还不算,紧接着又把他们安排在城中一家客栈里,而不是通常的官府馆驿,一切花销由贡使团自负!整个使团,三艘大船,近千人,除了宗设谦道和亲信护卫数十人,其余的人不得不继续待在船上,这使得那些经过长途海上跋涉,终于到岸,想喘一口气的武士和商人们,怎么能不满腹怨气?他这个贡使脸上怎么能有光彩。
这也还罢了,为了勘合贸易的大业,宗设忍住了这口气,可真正让他气炸了肺的,是这个叫赖恩的宁波市舶使司的大太监。
宗设第一时间去拜见这个大太监,便被看门的人拦在了门外,一开始说公公出外视察去了,吃了闭门羹。再去,说公公视察刚回来,染上了风寒,需要静养。第三次,门房已经很不耐烦,一边直摇头,说公公没空,一边昂首看天,一只手掌有意无意的在宗设面前晃悠。宗设在通译的提点下,才明白,这是在要买路钱。
好不容易见到了大太监赖恩,却是阴阳怪气,哼哼哈哈。对于宗设要求的清点贡物,发给贡使仪仗,早日进京的请求王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接宗设的话茬,直到宗设说带了些许薄礼,请大人笑纳时,赖恩这才坐正了身体,脸上也有了点笑模样。
凭心而论,宗设挑选的礼物不能不尽心,礼物也不能不说贵重,一把皇室专用的倭刀,刀鞘上刻有倭国皇室才能铭刻的黄色菊花;一套精制漆器。这皇室倭刀属于倭刀中的极品,对于倭国武士来说,是梦寐以求的宝贝,而这漆器,是倭国传统工艺制造,做工之精,器物之美,价值之昂贵,并不下于大明官窑出产的瓷器。可这赖恩本是不学无术之人,一个太监,最喜的便是珠宝玉石,黄白之物,你送他这些,别说他不了解,即使了解,又如何比得上宋素卿的夜明珠和黄金千两。
那赖恩当即拉下脸来,阴阳怪气的道:“咱家原本以为贡使身为倭国正使,来倭国朝贡,总应当带来些希罕的物事,一把破刀,几件烂家具,便能打发了天朝上国?贵使不要脸面,我大明可是要脸面的。这次你们倭国来了两队贡使,按律是只能有一队进京的。原本咱家考虑,贵使有勘合,原本可以代表倭国的,只是现在看来,贵使的诚意远远比不上那一队,贡物也更加的不如啊。贵使还是请回吧。”
宗设一下子惊呆了,他根本没有想到居然是这样的一个结果,心中自然是大大的不服,当即据理力争:“大人怎能如此武断,不说在下的船队规模、人数和所带贡物数量都超过对方多多,仅在下所持的勘合,也是唯一正式的官方凭证。难道那鸾冈瑞佐能拿出和在下一样的勘合来么?如果大人毫无依据就拒绝在下觐见帝国的皇帝,实在是于法不合。大人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贵国的御史弹劾?”
这赖恩想不到宗设居然也知道大明的御史弹劾制度。一旦被御史弹劾,他虽然不怕,但也的确麻烦。考虑了一下,赖恩道:“两队分别作为倭国贡使进京,肯定是不行的,要么就两队合并,两队头领一为正,一为副,只能如此了。”
那宗设还待争辩,赖恩早已不耐烦了,道:“就这样吧,你回去听信吧。”便把宗设打发了回来。
今日里接到传话,宁波市舶使司明天将检验鸾冈的贡物,后天检验他宗设的货物,其后召集双方设定正副贡使,并颁发仪仗。
一听说自己的货物后于鸾冈的检验,宗设顿时大怒,这么多天来受的窝囊气和委屈全部爆发出来,凭什么自己处处后于鸾冈,传扬回国,让他怎么向执政交待?这涉及到谁是倭国正统的大事,怎么能马虎?
发怒过后,宗设下定了决心,在十天后的颁发仪仗之日,一定要将自己的正统地位维持到底,哪怕刀兵相见,决不退缩。
想到大明朝官府种种加诸在自己身上的屈辱,都是那个叫宋素卿的汉人捣得鬼,宗设便恨得牙痒痒的。心中暗下决心,一定要给这姓宋的好瞧。
决心已定,宗设叫来了侍卫:“涩谷君有没有消息?”
那侍卫道:“回禀大人,涩谷大人自从上岸后便再也没有得到他的消息。”
“这样啊,那刚刚从国内赶来的伊贺五兄弟都安置好了吗?”
“都安置好了,大人。”
“恩,让他们好好休息一下,告诉他们,过两天我会去看他们。”
“哈依!”
宗设凝望着墙上的那个武字,眼神逐渐坚定起来:“赖恩,宋素卿,鸾冈,你们不要逼我!”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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