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冷啊,寒风吹在身上,我激凌凌打了个寒战。
二榔头又招呼我:“杨梅,要不先到我们家,我们家就在这平头湾,明天我送你回去。”
我笑笑:“不了,我得早点回家。”
身边的人就笑起来:“二榔头,你让人家闺女上你家去,你好炫耀是吧?”
人群就在这笑声里散开了,各自朝自己的家乡奔去。
跟我同村的是一对夫妻,带一个孩子,他们是最早离开杨村进城谋生的一代,长年住F城,因此,我也只知道有其人,并没有来往过。
真冷,好在我的行李不多。
“我们这里比上海冷多了。”我说着,裹了裹衣服。
“嗯,是冷,你看这树上都结满了冻棍,不过,走路倒不怕冷,呆会儿你就热了。”
“杨梅,你好长时间没回家了吧?”
“嗯……”我回答着,却不提上学期回家拜祭坠莲的事。
“我们也是,没想到村里变化那么大,你们这批青年,我们几乎不认识了。”
那孩子也十三四岁了,没走多远便喊脚酸。
“你看杨梅,人家小时候读初中也是这么走着进城读的,人家当时比你还小,还要背行李,你看,就是要吃苦嘛,人家现在是大学生了。”当妈妈的便唠叨起来。
小男孩倒也不恼,不说话,看看我,坚持着,他大概不好意思再说脚酸了。
“杨梅,我们走小路吧,沿着公路走有三十来里,走小路陡是陡了点,但路程也少了一半。”孩子父亲提议。
“如果是一个人,我不敢走小路,现在人多,不怕,杨梅,你们小时候进城也是走小路吧?”母亲接着说。
“是的,下雪天客车不到村里,我们就抄小路走的。”
小路都是上坡,走起来自然累了,不过,可以减少一半多的路程,也不错。
因为攀登,我们再无暇谈话,都默默地向前。
有我这个榜样在身边,那男孩几次想停下来休息都忍了,忍着忍着竟然就成了习惯,走到最后就感觉不到脚酸了。
越往前,越亲切。
离家只剩五里路时,大人们都觉得累了,这才停下来休息。
坐下来,他们谈论起小时候的事,自然也就谈到这条小路。
是的,这山上的风景是那么熟悉,这里我们曾经来采过野果:各种各样的野果,城里超市从没见过的野果,红的、黑的、蓝的、黄的……
离家越近,我越沉闷,恨不能坠莲活转过来。
五点不到就到家了,妈正在厨房里准备晚饭。
“妈……”我叫着,跑进厨房。
妈掌勺的手抖了一下,放下勺子,神情有些激动。
“梅,你回来也不事先打声招呼,我好让你爸去接你,这客车都不进村了,累坏了吧?”
“没事呢,我有伴,抄小路走的,近。”
“哦,那倒好,是谁?”
“名字叫不出来了,是村中央早些年就进城的,有一个儿子……”
“哦,那许是杨罗他们了。”
“嗯,对,是杨罗,我记起来了。”
“冻坏了吧,那边有热水袋,赶紧去捂下手。”
“我热着呢,都出汗了呢,妈,姐呢?”
“梅回来了吗?臭丫头,我在这里呢。”说话间,姐已站在面前。
“你姐这段时间在学做衣服,等过完年,跟你一起进城去打工,看能不能进服装厂。”
看着姐,我心里有些酸酸的,要不,我也学万亮:辍学?
姐比我只大两岁,高中毕业,差了两分没考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爸让她复读,她硬是不愿意。早早地走上社会,什么都做,种木耳、种草药,卖水果……
服装厂每个城市都很多,只是听说都很累,有的日工作时间超过十四个小时。手脚快的工资倒也不错,可是……没什么前途。我倒希望姐能开个自己的服装店。
“梅,你又怎么啦,瞧这臭丫头,总爱发呆。”
“哦,没什么,我是想,要是姐自己有个服装店就好了。”
“服装店?谁不知道有自己的店好?可是有资金吗?”妈加重语气说,意思是我光爱幻想。
我是光爱幻想,早些年,我跟妈说过,我们家在村路上,在学校附近(现在学校已撤)开个小店不错,当时妈就跟我急,哪来的钱,开店要本钱的你知道不。
妈这么一责备,我便悻悻地闭嘴,免得刚见面便不开心,一边拾菜去,看我们母女,这才相见呢,便磕上了,真不知道坠莲和陈芹是怎么容忍我的。
我知道,妈是爱我的。
姐从中打圆场:“梅也只是说说,指不定哪天就真有自己的服装店了呢,妈,你也别生气。”
“唉,梅说话做事总不经过大脑,要不是送她读两个书,冒冒失失的,哪天闯祸都不知道。”
妈说起冒失,我想起抢劫事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你看,你看,她就这样嘛,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
我们一面说一面烧饭做菜,饭菜都差不多好了,我正准备去喊爸来吃饭,就听到院子里传来咣当咣当的响声。
是爸回来了,我跑进院子,欢快地叫了一声“爸……”
“哎呦,我们家的猪八戒回来了。”
我最喜欢爸了,爸这人脾气好得不行。
爸总是宠着我们,我可以在他面前耍点小性子。
“爸,猪八戒要变戏法罗!”
我拿出包里的礼物,给爸买的是一个保温杯,给姐的是一条围巾和一顶帽子,我妈的是衣服。
爸很开心,有了保温杯,大冬天在外面干活也有热茶喝了。
姐也很开心,我买的帽子和围巾跟她那套衣服很搭配。
“梅,你光给我们买,就不给自己买套新衣服?妈真的不需要这些,你看妈老都老了,还需要新衣服吗?倒是你,大学生了,总得穿好一点,别一天到晚疯疯癫癫的。”妈却有些生气,她就是这样,哪怕心里很感动,也总是责怪的语气。
“妈,你就别扫梅的兴了嘛,你看,刚一回来就被你训了两次,你就大大方方,高高兴兴接受好了嘛。”
“也是,这疯丫头,做事颠三倒四,说话不思前顾后,人倒是懂事。”妈说着,转过身去,把衣服收到柜子里去。我偷瞄了她一眼,我知道,她眼眶红了。
家里的菜虽没有宾馆里的丰盛,但味道却是我喜欢的。除了平常的蔬菜,还有野菇和山兔,全都是纯天然食品。一上饭桌,我便直嚷好吃。
看我狼吞虎咽的样子,妈又叫开了:“梅,你不好斯文点吃吗?女孩子这吃相太野了。”
“随她吧,瞧她饿的,号称猪八戒,自然是这副吃相。”爸总是护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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