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家堂交锋

# 第二章 百家堂舌刃

鎏金铜壶在炭火上咕嘟作响，张景乾指尖叩着黄花梨茶桌，听着国管家将铜门环叩出的回响在长廊里荡开。

昨日川坚差人送来的拜帖还压在砚台下，洒金宣上的“百家堂小聚”四字，像极了猎人系在陷阱上的诱饵。

“老爷，川家的张三在角门候着，说午时三刻务必请您过府。”

国管家递上温热的碧螺春，茶雾氤氲中，张景乾望见窗外掠过一队巡逻护卫——他们腰悬的玄铁短刃，是张家兵工厂新铸的样式，在晨光里泛着冷芒。

马车碾过青石板路时，张景乾掀开轿帘一角。

张家市集的早市正喧腾，绸缎庄的伙计扛着蜀锦跨过门槛，米铺老板与账房在算盘前争执，几个顽童追着糖画担子跑过拱桥。

这幅市井画卷让他想起幼时躲在米缸里听父亲议事的时光，那时张家还未从八家围攻的废墟中站起，每一粒米都带着血味。

百家堂的飞檐如展翅的苍鹰，挑破正午的日头。

川坚倚在雕花栏杆上笑迎，狐裘大氅上的金线绣着饕餮纹，手里转着的羊脂玉扳指，恰是当年晁秋道诬陷张家时“遗失”的同款。

“贤弟可算来了，快尝尝这新到的九曲红梅。”川坚拍着他的肩，力道大得让张景乾锁骨旧伤隐隐作痛。

何奕却在主位上“啪”地拍案：“张兄可知，苏烨磊后院的炮火，经检测竟是你张家的新铸？”

茶盏在张景乾指尖转了半圈，茶汤漾出的涟漪映着何奕涨红的脸。

他想起三日前卖给上官家的那批军火，木箱暗格里藏着的追踪信鸽，此刻该已在上官家的鸽舍扑棱翅膀。

“川兄怕是误会了，”张景乾将茶盏轻磕桌面，瓷器与檀木相碰的脆响里，他瞥见川坚袖口滑落的翡翠手串——那是去年从明家巧取豪夺的战利品，”日我向上官家出售的炮火，许是后来又发生了交易。“

何奕猛地站起，腰间佩剑擦着剑鞘出鞘寸许。

张景乾却望着檐角垂落的铜铃，听着风过处铃舌轻颤的韵律——那节奏与张家暗卫传递消息的暗号吻合，想必此刻，晁家偷排污水进张家水井的证据，已摆在国管家的案头。

“贤弟这话说得蹊跷，”川坚的笑纹僵在眼角，伸手去够茶罐的指节泛白，“莫非上官家买了炮火，转头就送了苏大？”

”大抵如此，许是她转赠苏家的吧，毕竟他们两家是盟友嘛。“张景乾起身踱步，靴底碾过地砖上的云纹图案。

“啊，这样啊。”川坚转过头来，向何奕一个劲的使眼色。

何奕干盯着川坚摇头晃脑，不明就里。

川坚气的差点一口老血喷出去，喝了好几口茶，“何奕，你不是说你还有事情找张贤弟吗？”

“我？哦，对，我还有点事，乾哥，我们去x海的路上老是被上官邶派的人给拦截。”

“你看，能不能给我们疏通疏通？”何奕道。

“不熟，恕难从命。”张景乾心下无语，你们俩个在这片土地上到处拱火惹事，以此赚取钱财，现在被人收拾了，来找我来了？以为我就那么闲吗？

还拦截，你怎么不说让人给揍了呢？真有意思。

“你怎么不熟？那片海域只有你和苏烨磊过去没人拦截，你还说不熟？前几天我眼睁睁看见你们一起喝茶呢。”何奕说的唾沫星子横飞。

果然，装不过三秒。

“何大老爷的眼睛，怕是被风沙迷了。”张景乾打断他的话，顺势将一杯冷茶泼在何奕靴面上，等川坚的意思。

除了何奕在那块一顿无脑输出，大堂里寂静得可怕。

川坚见张景乾没有搭理何奕的意思，“既然如此，贤弟你就算与上官邶不熟，也总应该能说上几句话吧？”

张景乾慢条斯文地说：“您堂堂氏族第一首领都说不上话，我哪来的资格？”

川坚有点挂不住面子：“欸，我最近手头上事有点多，抽不开身，你就当给我个面子，调节调节。”

“倒是我家水井被堵的事，不知川兄可愿拨冗查查？”

川坚眨巴了几下眼睛，酝酿了一下：“那应该也是临近张家的家族做的手脚，竟然敢为难张贤弟，真是过分。”

张景乾摇晃着茶杯，将一口茶水一倒：“川兄家大业大，这么一点事情，还查不到是谁做的吗？”

“何奕，你赶紧去查查，到底是谁，敢为难张贤弟。”川坚意正言辞。

何奕一愣，张了张嘴，一个名字呼之欲出。

“听到没有，还不快去。”川坚简直要被气死。

好在何奕还是退了出去。

“那既然如此，我去看看我家的水井通了没。”张景乾起身要走。

川坚没有拦，都是千年的狐狸，还玩什么聊斋，话说得没错，自己要找张景乾帮忙，还派人堵着张家的水井，这确实有点说不过去。

张景乾明白，川坚不是什么君子，言而有信这话和他不沾边，只有当川坚给他办完了事，他才会和上官邶知会一声。

否则，仅凭那几句扑朔迷离，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话，就想让他张景乾帮忙，痴心妄想。

当张景乾的马车驶离百家堂时，后视镜里映出川坚追出大门的身影。他知道，这场用茶盏与玉扳指进行的交锋，不过是撕开川家防线的第一道口子。就像当年那场屠杀里，他攥在掌心的碎瓷片，虽小，却足以划破仇敌的喉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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