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针锋相对智破局

第二日卯时三刻，苏挽晴站在厨房门口时，晨雾还未散尽。

竹帘被风掀起一角，她看见赵嬷嬷正踮脚够着梁上的药柜，银发在晨光里泛着白。

这是她第三次来厨房"帮忙"，名义是"替老太爷看寿康宴的药膳"，实则是要让所有人知道——这锅汤，她盯着。

"姑娘来得早。"赵嬷嬷转身时，手里攥着半袋晒干的枸杞，指节因常年揉面泛着青，"昨儿按您说的，把党参换成了五年生的，黄芪也挑了最粗的根。"

苏挽晴接过药袋，指尖在枸杞上一碾。

果干饱满，没有潮湿的黏腻感——这是晒足七日的好货。

她垂眸扫过案上排开的药材：当归、茯苓、陈皮，每样都用细麻线捆成小把，标签上是她亲手写的分量。

"赵嬷嬷，劳您把这几味先泡上。"她将药袋递回，目光掠过灶台边的砂锅，"水要烧三滚再下药材，火候得用松枝——我昨日让春桃送了半车过来，可在柴房？"

"在呢在呢。"赵嬷嬷点头如捣蒜，眼角的皱纹堆成沟壑，"姑娘心细，老奴从前给老夫人熬参汤都没这么讲究过。"

苏挽晴没接话。

她望着砂锅里渐起的涟漪，耳边回响起昨夜李姨娘的话："二太太的陪嫁周妈妈，总往小厨房跑。"而小厨房，正是给苏明澈单独熬午间药膳粥的地方。

辰时，寿康宴开席。

正厅里烛火摇曳，檀香混着药膳的甜香弥漫。

苏老太爷坐在主位，银须被热气熏得微卷，笑着拍苏挽晴的手背："晴丫头孝心，这汤喝着比往年的都顺口。"

苏婉柔端着茶盏坐在下首，葱绿绣金的裙角扫过青砖。

她抬眼时，眼尾的胭脂晕开，声音甜得发腻："妹妹这手调药膳的本事，倒像极了已故的大夫人——只可惜，大夫人当年也是这样，说要给父亲补身子，结果..."

"柔姐姐慎言。"苏挽晴夹起一筷子藕片，青瓷碗在案上发出轻响，"当年的事，父亲心里最明白。"

苏老太爷的筷子顿了顿，咳嗽两声："都吃饭，莫说这些。"

满桌人举箸，只有苏挽晴的目光扫过每个人的碗。

苏二太太舀汤时，腕间的翡翠镯子碰在碗沿；苏婉柔喝了小半碗，帕子掩着嘴打了个哈欠；连最挑食的三少爷，都把汤喝得见了底。

直到戌时撤席，无人喊头晕，无人捂肚子。

苏挽晴站在廊下，望着月亮爬上东墙，指尖掐进掌心——果然，问题不在寿康宴的公汤里。

"阿姊！"

童声带着哭腔刺破夜色。

苏明澈被春桃抱过来时，小脸白得像纸，额角沁着冷汗："阿姊，我...我肚子里像有团火..."

苏挽晴的呼吸陡然一滞。

她接过孩子，指尖按在他腕间——脉搏快得像擂鼓，皮肤滚烫得惊人。"春桃，取我的药箱。"她声音稳得像山，可指腹却在颤抖，"阿澈，看着阿姊，数到十好不好？"

药箱打开的瞬间，银针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苏挽晴取了根三寸长的毫针，精准扎进曲池穴。

孩子的抽噎渐弱，她却更冷了——这症状，和前世山区里误食紫藤花的村民一模一样。

"春桃，去小厨房把今日午间的药膳粥端来。"她将苏明澈交给奶娘，"连碗带勺，原样端。"

小厨房的灯还亮着。

苏挽晴盯着案上那只蓝边瓷碗，粥底结着层薄皮，隐约能看见几点碎枸杞。

她取出随身携带的试纸，浸入粥汤——试纸边缘缓缓泛起紫斑，和前世在阿澈药汤里测出的颜色分毫不差。

"把三丫头的陪嫁丫鬟绿竹叫来。"她转身对春桃说，"就说我有东西要还她。"

绿竹来的时候，发簪歪在鬓边，显然是刚从被窝里拽起来的。

苏挽晴将蓝边碗塞进她手里："这是你主子让你给小少爷熬的粥，说是'补身子'。

我尝着不错，你也尝尝？"

绿竹的脸"刷"地白了。

她想摔碗，却被春桃牢牢按住手腕。

粥汤泼在她手背上，她疼得尖叫，可还没叫第二声，就白眼一翻栽倒在地——和苏明澈方才的症状如出一辙。

正厅里炸开了锅。

苏老夫人拍着桌子，金护甲磕在檀木上"咔"地一声："反了！

反了！"苏二太太攥着帕子直抹泪："老夫人明鉴，这粥是赵嬷嬷经手的..."

"赵嬷嬷？"苏挽晴弯腰拾起绿竹掉落的银簪，簪头刻着朵并蒂莲——和苏二太太房里那套首饰一模一样，"赵嬷嬷每日寅时就起，哪有功夫给小厨房送这'特供粥'？

倒是二婶房里的绿竹，前日还跟着周妈妈去药市买过紫藤花。"

她蹲下身，银针在绿竹人中穴一点。

侍女猛地呛咳，吐出半口黑血。

苏挽晴直起腰，袖中银针丁零作响："紫藤粉，慢性毒。

每日加一点，三月夺人命。

方才这碗，是给阿澈攒了七日的量——若我没换碗，现在躺这儿的，该是我弟弟。"

厅内死寂。

苏老夫人的手悬在半空，半天憋出句："查！

给我彻查！"

赵嬷嬷突然"扑通"跪下，额头撞在青砖上："老夫人，这小厨房的药材，都是二太太身边的周妈妈亲自送的！

她说...她说小少爷金贵，得用'特等货'..."

苏二太太的脸瞬间煞白。

她踉跄着后退，撞翻了身后的花架，瓷片溅得满地都是："你...你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苏挽晴弯腰拾起一片带粥的瓷片，"二婶若没鬼，怎会让绿竹把紫藤粉掺在阿澈的粥里？

又怎会让周妈妈盯着赵嬷嬷换走公汤里的药材？"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苏婉柔煞白的脸，"还是说，你们觉得我这个被扔在庄子里的假千金，连自己弟弟的命都护不住？"

苏婉柔张了张嘴，想说"手段狠辣"，却被苏挽晴一眼瞪了回去。

子时三刻，李姨娘的身影摸进了西厢房。

她怀里揣着个油纸包，递过来时，手指还在抖："姑娘，这是老奴在佛堂梁上找到的。

您生母...您生母走的那晚，我看见二太太的贴身丫鬟往她药里添东西，后来...后来我偷翻了二太太的箱子，就藏了这封信。"

苏挽晴展开信笺，泛黄的纸页上是苏二太太的笔迹："老夫人放心，那贱蹄子的药里加了哑石粉，她就是死，也说不出话。

等她一咽气，那小贱种...""

"啪"的一声，信笺落在案上。

苏挽晴的指节泛着青白，喉间像塞了团烧红的炭。

窗外起了风，吹得烛火忽明忽暗，将她的影子拉得老长，像把悬在头顶的刀。

"姨娘，去歇着吧。"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可眼底的火却烧得更旺了，"天快亮了。"

李姨娘走后，苏挽晴站在窗前。

月光漫过廊下的药架，她看见赵嬷嬷提着盏灯笼从院外走过，脚步比往日轻快些。

灯笼光里，老嬷嬷抬头望了眼她的窗户，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抿着嘴走了。

苏挽晴摸着袖中还带着体温的银针，嘴角勾起抹淡笑——明日，该去厨房看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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