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正卷着街角的尘土和腐烂的菜叶,打着旋儿,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五岁的阿谣正紧紧抱着怀里那个早已冰冷、僵硬的小小身体。她小小的脚上只套着一只不知从哪里捡来的、磨穿了底的破草鞋,另一只脚赤裸着,冻得发紫,深深陷进冰冷泥泞的雪水里。每走一步,刺骨的寒意就像针一样扎进脚心,让她瘦小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打着哆嗦。
她不敢停下。那些穿着皂靴、拿着水火棍的官差正凶神恶煞地驱赶着街角每一个蜷缩的影子。她亲眼看见一个老乞丐因为动作慢了点,被狠狠踹了一脚,滚进了臭水沟里。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
怀里弟弟的重量越来越沉,沉得她小小的胳膊快要抱不住。他的脸蛋贴在阿谣单薄的、同样冰冷的胸口,曾经粉嫩柔软的小脸,现在像一块冻硬的青石头。阿谣努力地把头低下,用自己同样冰凉的脸颊蹭了蹭弟弟的额头,就像以前母亲哄他睡觉时那样。可那冰冷的触感让她猛地一颤,一股巨大的、无法言说的恐慌瞬间攫住了她。她拼命地想用自己微弱的气息去温暖他,可呼出的白气瞬间就被寒风撕碎、卷走。
“弟弟…不冷…” 她嘶哑地、断断续续地低语着,声音比猫叫还微弱,被淹没在街市的喧嚣和寒风的呼啸里。这句话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是她在这无边绝望里唯一能抓住的、自欺欺人的浮木。
她挪动着,像一只受伤的小兽,本能地寻找着能遮蔽一点寒风的地方。终于,她在一个快要坍塌的、堆满废弃杂物的破棚子角落蜷缩下来。这里勉强能挡住一些风,但地上是湿冷的泥泞和碎瓦砾。她小心翼翼地把弟弟放在自己腿上,用那件早已被烟熏火燎、又被泥水浸透、破得不成样子的小袄,笨拙地、徒劳地试图裹紧他。那件小袄,曾经是母亲在油灯下一针一线缝出来的,带着阳光和皂角的气味,如今只剩下刺鼻的焦糊、血腥和街头巷尾的腐臭。
饥饿像一头贪婪的野兽,在她空空如也的肚子里疯狂地啃噬着。她茫然地看着街上匆匆而过的行人。一个穿着厚实棉袄、脸蛋红扑扑的小男孩,正被他娘亲牵着手走过,手里举着一串红艳艳、亮晶晶的糖葫芦,开心地舔着。那甜蜜的香气仿佛有生命,隔着老远就钻进了阿谣的鼻子,让她干瘪的胃袋一阵痉挛般的抽搐。她死死地盯着那串糖葫芦,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吞咽声,眼睛酸涩得发痛。曾几何时,爹爹赶集回来,也会变戏法似的从怀里掏出一小包麦芽糖,那一点点甜,能让她和弟弟快乐一整天……
她低下头,看着怀里弟弟青白的小脸,那双曾经像黑葡萄一样晶亮的眼睛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像两把小扇子,却再也没有扇动。一股冰冷的绝望,比街上的寒风更刺骨,瞬间淹没了她。她颤抖着伸出冻得通红、布满细小裂口的小手,轻轻碰了碰弟弟冰凉的脸颊。
“弟弟饿不饿?” 她喃喃地问,声音破碎得不成调。回答她的,只有死寂,和棚顶积雪被风吹落时发出的簌簌声。
她慢慢地把脸埋进弟弟冰冷的颈窝,小小的肩膀剧烈地、无声地耸动着。没有眼泪流出来,眼泪仿佛也在那个燃烧的夜晚被大火烤干了。只有一种彻骨的寒冷和巨大的空洞感,像这无边的黑夜,将她彻底吞噬。棚子外,寒风依旧在呜咽,卷起地上的雪尘,无情地拍打着这摇摇欲坠的角落。整个世界,只剩下一个抱着冰冷弟弟、蜷缩在绝望深渊里的五岁孩童,和她那早已被碾碎、却还固执地残存着一点微光的——对“家”的模糊记忆。那记忆里,有灶膛温暖的火光,有面团甜软的香气,有父亲粗糙手掌的温度,有母亲哼唱的、此刻却再也想不起完整调子的摇篮曲……
怀里弟弟的重量,是她此刻唯一拥有的、也是压垮她整个世界的全部。寒风像无数把生锈的钝刀,反复切割着阿谣裸露的脚踝和脸颊。她蜷缩在那个摇摇欲坠的破棚角落,用尽全身的力气,将怀里那个冰冷僵硬的小身体箍得更紧,仿佛想把他重新按回自己早已停止跳动的胸膛里。弟弟的重量沉沉地坠在她瘦骨嶙峋的腿上,压得细小的骨头生疼,硌着冰冷的泥土。这重量是她此刻唯一能触摸到的“拥有”,是她与那个被烈焰吞噬的家、与父母残留的最后一点有形的联系。失去它,她就真的什么也没有了,彻底变成这寒风里一片无根的、随时会被吹散的枯叶。
然而,这重量也像一座不断生长的冰山,无声地、冷酷地将她往绝望的深渊里拖拽。弟弟冰凉的脸颊死死贴着她同样冰凉的颈窝,那触感不再是记忆中奶香温软的依偎,而是一种令人窒息的、来自另一个世界的寒冷宣告。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喷吐在弟弟毫无生气的额头上,那白气瞬间消散,如同她所有试图温暖他的努力,徒劳而可笑。
“弟弟…不冷…阿姐抱着呢…” 她嘶哑地重复着,破碎的声音卡在冻得生疼的喉咙里,更像是在对抗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令人恐慌的认知——这重量,这冰冷,意味着什么。她不敢深想,只能用尽力气抱紧,再抱紧一点,仿佛这样就能把那丝若有若无的“活着”的感觉,从这冰冷的躯体里挤出来。
饥饿,那贪婪而永不知足的野兽,正在她的腹中疯狂地啮咬、翻腾。胃袋痉挛着,抽搐着,发出空洞的、只有她自己能听到的哀鸣。棚外,那个被娘亲牵着、舔着糖葫芦的红脸蛋男孩早已不见踪影,但那串红艳艳、亮晶晶的甜蜜幻影,却死死烙印在她酸涩发痛的眼底,挥之不去。那甜蜜的香气仿佛化作了实质的钩子,残忍地勾扯着她空空如也的胃,勾扯着她对父亲怀里那一点点麦芽糖的温暖记忆。唾液不受控制地分泌,又迅速被干裂的嘴唇和喉咙吸收,留下更深的灼痛。
她颤抖着低下头,目光再次落回弟弟青白的小脸上。那双曾像黑葡萄般晶亮的眼睛,依旧紧紧闭着,长长的睫毛在死寂中投下两弯绝望的阴影。她伸出那只布满冻疮和细小裂口、已经麻木得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恐惧,再次碰了碰弟弟冰凉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只有石头般的坚硬和死寂。那触感像一道冰冷的电流,瞬间击穿了她所有自欺欺人的壁垒!那股一直被她强行压抑的、冰封的绝望,骤然裂开,化作汹涌的黑色寒潮,咆哮着将她彻底淹没!
“哇——!” 一声不似人声的、极度压抑后爆发的、嘶哑到极致的干嚎,猛地冲出她的喉咙!那不是哭泣,是灵魂被生生撕裂的痛啸!眼泪,那些在大火之夜就被烤干了的眼泪,此刻却像滚烫的岩浆,混着额角流下的血污,汹涌地冲出她干涩刺痛的眼眶,冲刷着她脏污的小脸,滴落在弟弟冰冷的额头上,又迅速凝结成混浊的冰粒。
小小的身体像风中残烛般剧烈地颤抖,蜷缩得如同一只被踩碎的虾米。她死死地、用尽生命最后一点力气,将头埋进弟弟冰冷僵硬的颈窝深处,仿佛要钻进那冰冷的躯壳里去寻找最后一点暖意。肩膀疯狂地耸动,无声的悲恸在她体内掀起毁灭性的海啸,冲垮了她仅存的、支撑着她行走和呼吸的支柱。
棚外,寒风依旧呜咽着,卷起肮脏的雪尘,抽打着破败的棚顶和四壁,发出如鬼魅低泣般的声响。整个世界褪尽了最后一丝色彩和温度,只剩下这摇摇欲坠的角落,只剩下怀中这冰冷、沉重、正将她灵魂一同拖向深渊的“重量”,只剩下那无边无际、吞噬一切的寒冷和黑暗。
怀里弟弟的重量,是她此刻唯一拥有的、也是压垮她整个世界的全部。
而这个世界,正在这绝望的拥抱里,分崩离析,化为齑粉。她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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