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流涌动的琴键

清晨七点，鹿晚晴已经在新加坡团队的视频会议中度过了两小时。屏幕另一端，三位工程师正在展示他们的分布式同步解决方案。 "你们的量子时间戳思路很新颖，"她咬着笔帽，在笔记本上飞速记录，"但跨时区延迟还是超过了系统阈值。" "这正是我们需要突破的点。"商景琛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穿着深灰色西装，手里拿着两杯咖啡，悄无声息地走进鹿晚晴临时使用的小会议室。 鹿晚晴接过咖啡，温热透过纸杯传递到她的指尖。"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才。"商景琛在她身旁坐下，对着屏幕点头致意，"张博士，能否展示一下你们在伦敦节点的测试数据？" 接下来的半小时，鹿晚晴惊讶地发现商景琛对新加坡团队的研究细节了如指掌。他提出的几个优化建议直指要害，甚至包括一些她都没注意到的算法冗余。 "这里。"他突然伸手点在她平板电脑的某个代码段上，指尖轻轻擦过屏幕，"如果改用异步验证机制，可以节省40%的同步时间。" 鹿晚晴盯着他修长的手指，那双手既能弹奏复杂的肖邦，又能写出优雅的代码。一种奇特的熟悉感涌上心头——他指出的那段代码，正是她昨晚犹豫不决的部分。 "你偷看我的草稿？"她半开玩笑地问。 商景琛嘴角微扬："优秀的代码自己会说话。"他站起身，"十点整，我的车在楼下等。带你去个地方。" 没等鹿晚晴追问，他已经离开了会议室。屏幕上，新加坡团队的张博士正憋着笑。 "商总很少亲自参与技术讨论，"张博士说，"看来他很重视这个项目。" 鹿晚晴抿了口咖啡，发现杯身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证明给我看。——J」，正是她昨天挑衅他的话。她突然觉得胸口发烫，赶紧把注意力转回屏幕。 三小时后，鹿晚晴站在北京西郊一栋低调的白色建筑前，皱眉看着门口的牌子："神经科技与人工智能联合实验室？" "景宸与中科院的合作项目。"商景琛刷开安全门，"里面有台原型机，可能解决你的同步问题。" 实验室内部冷得出奇。穿过三道气闸门后，他们来到一个圆形大厅，中央矗立着类似核磁共振仪的庞大设备，但内部结构明显不同。 "量子神经网络模拟器。"商景琛轻触控制台，设备发出柔和的蓝光，"可以模拟十亿级节点的交互。" 鹿晚晴绕着设备走了一圈，职业敏感让她立刻意识到这项技术的革命性："这已经超越现有科技至少五年！为什么没有公开发表？" "还在完善安全性。"商景琛调出一组参数，"重点是，它能在仿真环境中测试你的算法，找出同步瓶颈。" 他操作设备的姿态熟练得不像第一次接触。鹿晚晴突然想起商岳山提到他母亲是科学家——这难道是她的研究？ "谁主导这个项目？"她试探性地问。 商景琛的手指停顿了一秒："我母亲生前的基础理论，由中科院团队实现。"他语气平静，但鹿晚晴注意到他颈侧的肌肉绷紧了。 她没有继续追问，转而专注于技术问题。接下来的六小时，他们沉浸在量子模拟的世界里。鹿晚晴的算法被放大到城市级规模运行，每个潜在缺陷都无所遁形。 "看这里！"她突然抓住商景琛的手腕，指向屏幕上闪烁的红点，"就是这个时间戳冲突导致连锁反应！" 商景琛没有抽回手。他的皮肤温热，脉搏在她指尖下平稳跳动。"需要重构时间序列管理模块。"他低声说，呼吸拂过她耳际。 鹿晚晴这才意识到两人距离有多近。她急忙松开手，假装调整显示屏角度，却撞翻了咖啡杯。棕色液体在控制台上蔓延。 "该死！"她手忙脚乱地找纸巾。 商景琛已经按下紧急保护开关，同时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没关系，这台设备防水。"他擦拭溅到鹿晚晴袖口的咖啡渍，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精密仪器。 手帕是深蓝色的，角落绣着银色字母"J.X."。鹿晚晴盯着那精致的刺绣，突然意识到这是件昂贵的私人用品，而非公司标配。 "留着吧。"见她盯着手帕，商景琛说，"咖啡渍很难洗。" 回程的车上，鹿晚晴沉浸在技术突破的兴奋中。"如果按今天的优化方案，重构时间能缩短到两个月！"她眼睛发亮，"那台模拟器太神奇了，它..." 她突然住口。商景琛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显然疲惫不堪。想起他昨晚可能为安排今天的实验室访问熬到深夜，鹿晚晴不自觉放低了声音。 "谢谢你。"她轻声说。 商景琛没有睁眼，但嘴角微微上扬："证明给我看。" 车停在鹿晚晴工作室楼下时，一个意外的人影让她的好心情瞬间冻结——赵明理教授正站在门口，与林妍说着什么。 "需要我陪你吗？"商景琛问，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个方向。 鹿晚晴摇头："学术问题，我自己处理。"她下车时，鬼使神差地回头，"晚上...你还弹钢琴吗？" 商景琛似乎有些意外："偶尔。" "我有些技术问题想讨论。"她快速补充，"八点方便吗？"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鹿晚晴走向赵教授，后背绷得笔直。这位曾经的导师如今看起来如此陌生——金丝眼镜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像是瞄准猎物的蛇。 "晚晴，"赵教授笑容和蔼，"听说你和景宸合作了？我特地来祝贺。" "直接说事吧，教授。"鹿晚晴没接他递来的礼物盒，"如果是关于系统原创性的话题，我建议您先看看我们今天的专利申报。" 赵教授笑容不变，但眼角的皱纹加深了："年轻人就是心急。我只是担心..."他压低声音，"你早期研究中使用的那段生物神经网络代码，授权问题解决了吗？" 鹿晚晴血液凝固。那是她研究生时期的小失误——使用了未完全授权的开源代码做实验。后来她彻底重写了所有相关部分，但原始记录确实存在瑕疵。 "现在的系统100%自主知识产权。"她强硬地说。 "当然，当然。"赵教授拍拍她肩膀，"只是商业化的标准比学术界严格得多。商岳山先生对这类细节尤其...敏感。" 他怎么会知道商岳山的态度？鹿晚晴正要追问，林妍突然插话："晚晴，新加坡的视频会议五分钟后就开始了！" 赵教授识趣地告辞，临走时意味深长地说："有空回实验室坐坐，你的旧工位还留着。" 关上门，鹿晚晴立刻打开电脑调出所有早期代码备份。"林妍，帮我查查赵教授最近半年的公开活动，特别是与商氏集团有关的。" 晚上八点二十分，鹿晚晴迟到了。她抱着一叠打印出来的代码对比报告，站在商景琛办公室门口深呼吸。门没锁，钢琴声从里面流淌出来——不是肖邦，而是一首她没听过的、带着实验性质的现代曲目。 她轻轻推开门。商景琛背对着她坐在钢琴前，乐谱架上是一沓手写稿，墨迹已经泛黄。听到声音，他停下演奏但没有回头。 "《神经脉冲变奏曲》，"他平静地说，"我母亲最后的作品。" 鹿晚晴走近，看到乐谱边缘密密麻麻的数学注释。"这是...算法？" "她认为音乐和神经信号存在某种同构性。"商景琛轻触一个和弦，"这段对应海马体的记忆编码模式。" 鹿晚晴不由自主地伸手触碰乐谱。纸张脆弱得仿佛一碰就会碎，就像那些被刻意掩埋的往事。"她是个天才。" "也是个固执的理想主义者。"商景琛站起身，"咖啡？" 他们陷入一种奇特的相处模式——商景琛煮咖啡，鹿晚晴翻阅那些融合了音乐与神经科学的笔记；然后他们并肩坐在电脑前，分析今天在量子模拟器中发现的问题。偶尔商景琛会弹几个小节钢琴来解释某个算法节奏，鹿晚晴则用代码即时实现他的想法。 凌晨一点，当鹿晚晴成功将同步时间压缩到理论极限时，商景琛突然说："赵明理今天威胁你了？" 她手指一抖，打错一个变量名。"你派人监视我？" "推理而已。"商景琛调出一份文件，"他最近三个月见了三次我父亲，每次都提到你的'潜在知识产权风险'。" 屏幕上是一份详尽的行程记录。鹿晚晴既惊讶于商景琛的情报能力，又对他父亲的干预感到不安。"商岳山为什么对你投资什么如此在意？" "控制欲，加上对技术投资的偏见。"商景琛关闭文件，"别担心，他动不了这个项目。你的代码完全干净。" "基本干净。"鹿晚晴苦笑，"除了研究生时期那段..." "那段生物神经网络借鉴？"商景琛接过话头，"我查过了，属于学术合理使用范畴，不构成商业侵权。" 鹿晚晴瞪大眼睛："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尽职调查。"他轻描淡写地说，但眼神闪烁，像是隐瞒了什么。 疲惫终于压倒了她。鹿晚晴靠在沙发上，眼皮沉重如铅。"我父亲常说，科学是纯净的...但他没告诉我，追求科学的路上会有这么多泥潭。" 半梦半醒间，她感觉有人轻轻为她盖上毯子，动作小心翼翼，像对待一段易碎的代码。朦胧中，钢琴再次响起，那首未完成的变奏曲带着忧伤的温柔，将她送入梦乡。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照在脸上，鹿晚晴惊醒。身上盖着那条深蓝色手帕改成的薄毯，办公室里空无一人。钢琴上放着一杯仍温热的咖啡和一张便签：「紧急会议。车九点来接你。——J」 她整理毯子时，一张老照片从折叠处滑落。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商母站在实验室里，背后设备上的标志让鹿晚晴如遭雷击——那是父亲参与过的国家重点项目！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照片边缘用红笔标注着："神经增强剂实验组，第7次观测"。 照片背面是一行褪色字迹："致S，当音乐停止时，请销毁所有记录。——A" S是谁？A又是谁？父亲与商母之间有什么联系？无数疑问在鹿晚晴脑海中炸开。她小心地把照片放回原处，心跳如鼓。某种直觉告诉她，这张照片的出现绝非偶然，而是一个巨大拼图的第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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