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瓷美人

江疏影踏入沈宅时，正在下雨。

雨水顺着她的油纸伞骨滑落，在青石板上敲出细碎的声响。她抬起左手接住檐角滴落的水珠，腕间羊脂玉镯与雨水相映成趣。这双手很美——她自己时常欣赏——指节修长如削葱，指甲修剪得圆润整齐，透着健康的淡粉色。

"江姑娘来得正好。"沈听澜从回廊转出，杏色裙裾扫过潮湿的栏杆，"《青囊书》残卷刚到。"

江疏影将伞递给丫鬟，睫毛上沾着的水汽让她看起来像幅晕染的工笔画。她没急着答话，先借着门廊铜镜理了理鬓角——镜中人眉目如墨，唇若点朱，连耳垂都生得恰到好处的饱满。

"残卷？"她终于开口，声音像浸了冰的梅子酒，"我要全本。"

沈听澜笑出声，活泼得不像这死气沉沉宅院的主人："您当是菜市买白菜呢？"她忽然凑近，发间茉莉香混着某种腐朽气息，"不过...若是您能解决宅子里的'小麻烦'..."

穿过三重院落时，江疏影注意到墙角青苔呈现不自然的螺旋状生长。第三进东厢房窗棂上系着褪色的红绳，随着她们经过突然无风自动。她故意放慢脚步，欣赏沈听澜后颈渐渐绷紧的肌肉线条——真适合做成标本的弧度。

书房里已经有人。苏恒跪坐在蒲团上整理竹简，宽大袍袖露出腕间一串骨制念珠；林知夏蹲在博古架前，正用银针试探某个青铜觚的纹路。见她们进来，林知夏像受惊的兔子般跳起，撞翻了砚台。

"疏影姐姐..."她怯生生地绞着衣带，溅满墨汁的裙摆下隐约露出绑着小刀的腿环。

江疏影径直走向最里间的紫檀案几。泛黄的绢布上摊着半卷医书，正是传说中能"活死人"的《青囊书》。她伸出食指轻抚残缺处，突然皱眉——纸张边缘有细小的齿痕。

"老鼠？"她问。

"夜半抄经人。"苏恒头也不抬，细声细气地解释，"子时出现，丑时消失，总在啃食医书典籍。"她腕间念珠相互碰撞，发出类似牙齿叩击的声响。

窗外雨声渐密，有什么东西在挠窗纸。江疏影忽然笑起来，从袖中取出个锦囊倒出几枚干枯的指节："用这个引它出来。"那是浸泡过药液的童男手指，每道皱纹都保存完好。

林知夏突然剧烈颤抖，阳光透过窗纸在她脸上投下蛛网般的阴影："我、我听见它在哭..."

确实有哭声。细细的，从每个人脚下传来。沈听澜依旧笑着，却把玩起腰间匕首："江姑娘，您说人体哪块骨头最适合做书签？"

江疏影正在欣赏绢布上自己的倒影。铜镜般光亮的墨迹里，她看见背后博古架的缝隙间缓缓渗出黑发，发丝间夹着碎纸屑。真恶心——她想着——这么漂亮的头发居然不打理。

"第七节颈椎。"她漫不经心地回答，同时将一根金簪刺入自己影子咽喉的位置。黑发骤然缩回，带翻了一排药罐。

瓷瓶碎裂声中，林知夏突然尖叫着扑向门外。苏恒的念珠断了，骨碌碌滚满一地。沈听澜的笑声混着越来越近的爬行声，而江疏影只是专注地对镜整理衣领。

铜镜突然映出她身后景象：穿寿衣的老妪正从房梁倒垂下来，纸白的脸贴在她后颈处。江疏影叹了口气，转身时袖中银光闪过。

"您挡着我光了。"她说着，将老妪的左眼珠完整挖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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