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帝尸铸体，葬经启脉

冰冷的、粘稠的、散发着无尽腐朽气息的液体包裹着石荒残破的躯体。

意识沉沦在永恒的黑暗边缘，仅靠胸前那枚石坠散发的微弱暗金光芒和坚韧的暖意，才勉强维系着一线生机。那光茧如同风中之烛，在浓稠死气的汪洋中摇曳，隔绝出一小片绝望中的方寸之地。

深渊底部，死寂无声。只有那庞大如山岳的头骨眼眶中，两点幽绿的火焰剧烈地跳动着，死死“盯”着石荒胸前那不可思议的暗金光茧。

空洞、破碎、仿佛锈铁摩擦的声音再次于石荒濒临溃散的意识深处响起，这一次，那亘古不变的死寂音调里，竟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葬主……信物……竟在……如此……微末……蝼蚁……之身……”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时光的尘埃里艰难挤出，带着亿万年的困惑与一丝被颠覆的茫然。那两点幽绿火焰明灭不定，似乎在经历着某种剧烈的、无声的挣扎与权衡。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也许是片刻，也许是千年。

终于，那空洞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多了一种斩断一切犹疑的决断，仿佛做出了一个违背其亘古本能、却又不得不为的决定：

“罢了……”

“信物……即因果……”

“这具……帝尸……与那……葬神经……便……予你……”

话音落下的刹那！

轰——！！！

并非声音，而是整个葬神渊底，那积累了亿万年、足以埋葬诸天星辰的死寂之息，骤然狂暴！

石荒胸前那枚石坠爆发的暗金光茧，仿佛受到了某种至高无上的敕令，猛地向内一缩！不再是防御的姿态，而是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蕴含着无上葬灭意志的暗金符印！

这符印如同拥有生命，瞬间脱离石坠，无视了空间的距离，无视了石荒残破的躯壳，直接烙印在他那即将彻底消散的、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灵魂本源之上！

嗡！

石荒残存的意识如同被投入熔炉的冰晶，瞬间感受到一种无法形容的、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剧痛与灼热！那暗金符印并非毁灭，而是一种霸道绝伦的烙印，一种不容置疑的归属宣告！它强行收束着他即将溃散的灵魂碎片，如同最坚固的囚笼，将其牢牢锁住！

紧接着，那两点幽绿火焰猛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

吼——！！！

一声无法形容其恐怖的咆哮，直接在石荒的灵魂深处炸响！那不是声音，而是亿万神魔陨落时的绝望哀嚎，是诸天星辰寂灭时的悲鸣！整个渊底的骸骨之山都在无声地震颤，插在其上的古老残兵发出低沉的嗡鸣，仿佛在向某种至高的存在臣服！

只见那颗巨大如山岳的头骨前方，那口沉寂了不知多少纪元的青铜巨棺，棺盖之上覆盖的厚重铜锈轰然崩裂！无数暗绿色的碎屑如同死亡的雪片，纷纷扬扬！

棺盖，在某种无法抗拒的力量下，缓缓地、沉重地向后滑开！

没有光芒万丈，没有瑞气千条。

只有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其精纯、其浩瀚、其死寂的气息，如同开闸的灭世洪流，从棺内奔涌而出！那气息呈现出一种极致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灰色，甫一出现，周围翻滚的黑雾死气如同遇到了君王，瞬间被同化、被吞噬！连空间都在这股气息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变得粘稠、扭曲！

石荒那被暗金符印强行收束的灵魂，在这股纯粹的帝尸死寂之息面前，渺小得如同尘埃。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彻底分解、化为这气息的一部分，成为这永恒葬地的一粒微尘。

然而，就在那暗灰气息即将触及他灵魂的刹那——

烙印在他灵魂本源上的暗金符印，骤然光芒大盛！

它像是一个贪婪到极致的黑洞，又像是一个无上的熔炉，竟主动迎向那奔涌而来的帝尸死寂之息！

嗤嗤嗤——！

如同烧红的烙铁浸入冰水！暗金符印与暗灰气息剧烈地碰撞、交融！那足以葬灭神灵的气息，竟被这小小的符印强行撕扯、吞噬、炼化！

一种难以言喻的、超越了石荒所有认知极限的痛苦，瞬间席卷了他被符印收束的灵魂！那不是肉体的疼痛，而是灵魂被强行撕裂、被恐怖力量撑爆、又被某种至高法则强行重塑的终极酷刑！

“呃啊啊啊——！！！”

他残存的意识发出了无声的、撕心裂肺的咆哮！灵魂仿佛被投入了炼狱的磨盘，每一瞬都在经历亿万次的碾碎与重组！

暗金符印在疯狂吞噬帝尸气息的同时，也将炼化后的一丝丝、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却又精纯到难以想象的灰色能量，强行灌注回石荒那濒临溃散的灵魂之中！

每一次灌注，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又强行粘合的剧痛！每一次灌注，都让他那微弱到极致的灵魂本源，如同被强行吹胀的气球，在破碎的边缘疯狂膨胀！

这过程痛苦到足以让任何生灵彻底疯狂！

但更恐怖的是，这仅仅是个开始！

那暗金符印在初步稳固了石荒的灵魂后，其力量竟顺着那虚无的灵魂联系，猛然向下蔓延！

目标——石荒那具躺在粘稠腐液里、胸骨破碎、生机几乎断绝的残破肉身！

嗡！

暗金符印的力量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瞬间刺入石荒身体的每一寸血肉、每一条断裂的经脉、每一块碎裂的骨骼！

“嗬——！！！”

这一次，是肉体与灵魂双重叠加的、足以湮灭一切意识的终极痛苦！石荒感觉自己整个人，从最细微的粒子层面，都在被强行打碎、被那来自帝棺的暗灰气息冲刷、又被暗金符印的力量强行重组！

他残破的胸腔内，那碗口大的血洞边缘，焦黑的皮肉在暗灰气息的冲刷下如同灰烬般剥落，又在暗金符印的力量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新的、带着淡淡灰败色泽的肉芽！断裂的胸骨茬口，被强行接续，覆盖上一层薄薄的、如同古旧金属般的暗沉光泽！

但这生长，伴随着难以想象的剧痛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冰冷！仿佛正在生长的不是血肉，而是冰冷的金属与死亡的灰烬！

这仅仅是躯壳重塑的序幕。

更为恐怖的异变，发生在他的体内深处！

那暗金符印在重塑他肉身的同时，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冰冷死寂到冻结灵魂的信息洪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猛地冲入石荒被强行稳固的灵魂深处！

《葬神经》！

三个由无尽骸骨与死寂星辰构筑而成的古老文字，带着葬灭诸天的恐怖意志，狠狠地烙印在他的灵魂之上！

随之而来的，是浩瀚如烟海、冰冷如万古玄冰的经文奥义！它们并非文字，而是一种种奇异的、充满葬灭道韵的符文轨迹，一种种引动死亡本源、炼化寂灭之息的运行法门！

“引死气……淬体魄……铸葬骨……”

“通幽脉……纳冥元……化葬灭……”

“开葬海……凝葬印……镇诸天……”

冰冷、宏大、不容置疑的意念，如同亿万根冰锥，狠狠凿刻进石荒的意识！每一个符文的显现，都伴随着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和对死亡本源最直观的恐惧！

这经文霸道绝伦，其修炼根基，便是引动世间最极致的死亡寂灭之力，以身为墓，熔炼万物死气，最终成就葬灭诸天、埋葬万道的无上葬主！它视生命为尘埃，视生机为腐朽，追求的只有那终极的、纯粹的寂灭与终结！

石荒残存的意识，在这双重恐怖（肉体重塑的痛苦与《葬神经》奥义的冲击）之下，如同惊涛骇浪中的孤舟，随时会彻底倾覆、被同化。

他的身体在粘稠的腐液中剧烈地抽搐、痉挛。新生的灰败血肉在生长，又不断被体内狂暴冲突的死亡力量撕裂，渗出暗红色的、带着丝丝灰气的血液。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在断裂与强行接续中，缓慢地镀上一层冰冷的金属质感。

胸前那枚平凡的石坠，此刻却成了风暴中唯一的锚点。它散发出比之前更加柔和、却更加深邃的暗金光芒，如同母亲的怀抱，牢牢守护着石荒意识核心深处最后一点属于“石荒”的微光，抵御着《葬神经》那纯粹葬灭意志的同化侵蚀，也源源不断地提供着一丝维系生机的奇异暖流。

时间，在无边的痛苦与重塑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石荒身体剧烈的抽搐终于缓缓平息。

他依旧浸泡在冰冷的腐液中，但身体表面那恐怖的伤口，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层新生的、带着淡淡灰败色泽的皮肤，肌肉线条流畅而隐含着爆炸性的力量，却透出一种玉石般的冰冷质感。原本断裂的胸骨被接续完好，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暗沉骨膜，坚硬更胜精钢。

一股微弱却极其精纯、冰冷死寂的气息，开始在他体内自行流转。那气息循着《葬神经》最基础的引气法门，极其缓慢地运行着，所过之处，经脉如同被拓宽、被冰封，带着一种坚不可摧的韧性，同时也带来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的意识，依旧沉浸在一种混沌的剧痛与冰冷之中。灵魂深处烙印着《葬神经》浩瀚而恐怖的奥义，如同背负着一座冰山。但胸前石坠的暖意，如同黑暗中的灯塔，让他牢牢守住了最后一丝“自我”。

他活下来了。

以一种匪夷所思、代价惨重的方式。

深渊底部，那两点巨大的幽绿火焰，光芒黯淡了许多，仿佛刚才的举动耗费了它积攒了亿万年的力量。它静静地“注视”着下方腐液中那个重获新生的渺小躯体。

“根基……已成……”

“帝尸之息……葬神经……信物护持……”

“能走多远……看你……造化……”

空洞破碎的声音带着一种疲惫，再次在石荒意识深处响起，如同最后的遗言。

“莫要……辱没了……这‘葬’字……”

“替老夫……葬了……这……贼老天……”

声音渐渐微弱下去，那两点幽绿的火焰，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终于彻底熄灭。

巨大的头骨眼眶中，只剩下永恒的黑暗与空洞。

轰隆隆……

随着幽绿火焰的熄灭，那颗庞大的头骨以及其下方的骸骨之山，仿佛失去了最后维系的力量，开始无声地崩塌、风化！无数巨大的骸骨在石荒“眼前”化作飞灰，那些锈蚀的残兵断刃也如同经历了亿万年的时光冲刷，寸寸碎裂，归于尘埃！

唯有那口打开的青铜巨棺，依旧静静地悬浮在崩塌的骨灰风暴中心，棺内翻涌的暗灰死寂之息似乎也收敛了许多，变得沉凝而内敛。

深渊底部，只剩下永恒的黑暗，以及青铜巨棺那沉默而恐怖的轮廓。

石荒躺在冰冷的腐液中，新生的身体依旧冰冷僵硬，灵魂被《葬神经》的奥义和重塑的痛苦塞满。他艰难地、极其缓慢地尝试着，想要动一动手指。

就在这时——

嗡！

胸前那枚石坠，再次发出轻微的嗡鸣。暗金光芒微微流转，一股微弱却清晰无比的意念传入石荒混乱的意识：

【上……去……】

同时，一段极其简略的、关于如何初步引动体内那微弱葬灭之力，短暂激发肉身潜能，脱离此地的法门，也清晰地浮现出来。这法门如同刻印在灵魂里，源自《葬神经》，却又被石坠的力量简化、引导，指向唯一的生路。

上去！

这两个字如同惊雷，瞬间劈开了石荒意识中的混沌！

所有的痛苦、冰冷、对《葬神经》的茫然恐惧，都被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刻骨铭心的执念所取代！

恨！

石天穹！石烈！石瑶！整个石族！

那些剜骨之痛，那些背叛的冰冷眼神，那些将他如同垃圾般丢弃的冷漠！

滔天的恨意如同冰冷的岩浆，在他新生的、流淌着寂灭之力的血管里奔腾！这恨意，甚至短暂地压过了《葬神经》带来的冰冷葬灭感，点燃了他求生的全部意志！

“呃…啊…”

一声沙哑得如同破风箱般的低吼，从石荒喉咙里艰难挤出。他猛地睁开双眼！

不再是孩童的清澈，也不再是濒死的涣散。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深处，仿佛沉淀着渊底万古的死寂与黑暗，冰冷得不带一丝属于活人的温度。而在那冰冷的底色之上，却燃烧着两团足以焚尽九幽的、怨毒与疯狂的火焰！灰败与毁灭交织，形成一种令人灵魂颤栗的恐怖眼神！

他死死地“盯”着头顶上方的无尽黑暗，那埋葬诸神的深渊壁垒。

上去！

复仇！

这个念头如同最疯狂的毒藤，瞬间缠绕了他所有的意识！

按照石坠引导、烙印在灵魂中的那段法门，石荒集中起被痛苦和恨意磨砺得异常坚韧的意志，艰难地引动着体内那微弱却精纯冰冷的葬灭之力。

嗤……

一丝丝极淡的灰色气流，如同冰冷的毒蛇，开始在他新生的、带着金属质感的经脉中游走。所过之处，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却也强行压榨出这具新身体深处潜藏的力量！

“嗬——！”

他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双臂猛地插入身下粘稠冰冷的腐液之中！新生的肌肉贲张，灰败的皮肤下青灰色的血管如同蚯蚓般暴凸！

轰！

一股远超他此刻境界的蛮横力量骤然爆发！粘稠的腐液被炸开一个凹坑！

石荒的身体如同炮弹般，借助这股反冲之力，朝着上方无尽的黑暗，爆射而去！

速度极快！

耳边是尖锐到撕裂耳膜的破风声！冰冷的死气如同亿万把刮骨钢刀，疯狂地切割着他新生的皮肤，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新生的葬灭之力在经脉中疯狂流转，对抗着死气的侵蚀，也支撑着他这亡命般的冲刺！

下坠时仿佛永无止境，此刻向上冲，同样感觉遥遥无期。只有永恒的黑暗和越来越浓烈的死气压迫感。

不知向上冲了多久，体内的葬灭之力已消耗大半，身体再次传来撕裂般的痛楚。石荒眼中那疯狂的火焰却燃烧得更加炽烈！他咬紧牙关，榨取着灵魂深处每一丝力量！

就在这时！

“呜嗷——！”

一声充满暴戾与贪婪的嘶吼，猛地从侧前方的浓稠黑雾中传来！

紧接着，一道由纯粹死气凝聚而成、形似巨大蝙蝠、却长着三只幽绿眼瞳的怪物，如同鬼魅般扑出！它张开由黑雾构成的巨口，带着吞噬灵魂的阴寒，狠狠噬向石荒的头颅！那三只幽绿的眼瞳里，只有对鲜活灵魂本能的贪婪！

深渊中的死灵！被石荒身上那微弱却异常精纯的生命气息和灵魂波动所吸引！

危险！

石荒瞳孔骤缩！冰冷的杀意瞬间取代了所有情绪！他来不及思考，身体在高速上冲中猛地一扭！新生的、带着灰败金属光泽的右手五指成爪，遵循着《葬神经》烙印在骨髓里的战斗本能，裹挟着体内仅存的葬灭之力，朝着那扑来的黑雾怪物，狠狠一撕！

“葬！”

一个冰冷、沙哑、仿佛从九幽地狱挤出的音节，从他齿缝间迸出！

嗤啦——！

如同裂帛！

他那只灰败的手爪，竟如同烧红的烙铁切入冰雪，毫无阻碍地撕裂了那由精纯死气构成的怪物躯体！爪尖划过，留下五道清晰可见的、燃烧着淡淡灰色火焰的撕裂痕迹！

“呜嗷——！”怪物发出一声凄厉到变调的惨嚎，三只幽绿眼瞳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构成它身体的死气如同遇到了克星，在灰色火焰的灼烧下迅速湮灭、消散！

仅仅一击！

这头足以让寻常神海境修士都头痛的深渊死灵，便被石荒新生的手爪，硬生生撕成了溃散的黑烟！那溃散的死气甚至来不及逸散，就被他体内自行运转的《葬神经》基础法门，如同鲸吞般强行吸纳了一丝，融入经脉，补充着消耗。

快！狠！准！

带着一种源自葬灭本能的、冰冷高效的杀戮意志！

石荒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消散的怪物。他眼中只有头顶上方那越来越清晰的一线天光！那是雨夜的天幕！那是……深渊的出口！

“吼——！！！”

他喉咙里发出更加疯狂的咆哮，压榨着身体最后的力量，速度再次飙升！如同一道撕裂永夜的灰色闪电，朝着那越来越近的光明，决绝地冲去！

轰！！！

身体猛地撞破了一层无形的、粘稠的屏障！

冰冷的、带着土腥味的雨水，瞬间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狂风在耳边呼啸，不再是深渊底部那带着腐臭的阴风，而是属于人间的、凛冽的狂风！

石荒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重重地砸在葬神渊边缘湿滑冰冷的黑色岩石上！巨大的冲击力让他翻滚了好几圈，才勉强稳住。

他单膝跪地，一只手死死扣进冰冷的岩石缝隙里，支撑着身体。

冰冷的雨水冲刷着他赤裸的、覆盖着淡淡灰败色泽的上身，洗去沾染的些许腐液。新生的肌肉线条在雨水中显得异常流畅而充满力量感，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冰冷与死寂。

他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烧般的痛楚，冰冷的空气灌入肺腑，刺激着新生的器官。

但这一切，都无法掩盖他此刻的动作。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

雨水顺着他湿透的、粘在一起的黑色短发流淌下来，滑过他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脸颊，滑过他那双此刻死死盯着前方、燃烧着无尽怨毒与毁灭火焰的眼睛！

目光所及，不再是那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

而是……

雨幕笼罩下，远方那片灯火通明、殿宇连绵、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庞大建筑群！

石族祖地！

剜骨之恨！抛渊之仇！至亲背叛之痛！

所有的记忆，所有的恨意，如同被点燃的火山，在他胸腔内疯狂地咆哮、冲撞！

“嗬…嗬…嗬……”

压抑到极致的、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喘息，从石荒喉咙里溢出。他扣着岩石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指节发白，坚硬的岩石在他指尖下无声地碎裂！

新生的、流淌着冰冷葬灭之力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不是因为虚弱，而是因为那几乎要冲破躯壳的、毁灭一切的暴戾！

石天穹！石烈！石瑶！

我…石荒…回来了！

他的嘴角，在冰冷的雨水中，缓缓地、极其僵硬地向上扯起一个弧度。

那不是笑。

那是来自九幽地狱的、复仇恶鬼的狰狞！

与此同时，他胸前那枚平凡的石坠，在冰冷的雨水中，再次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奇异韵律的嗡鸣。暗金的光芒在灰败的皮肤下一闪而逝。

更远处，石族祖地深处，那最高的祭坛之上，被重重阵法守护、正在融合至尊神骨的石瑶，似乎心有所感，融合过程中的身体猛地一颤，小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短暂的、莫名的惊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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