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突如其来的考核

当认证光束扫过科宾的虹膜时，整面水晶墙突然活了过来。无数六边形光格如蜂群般散开，露出一个由光谱构成的漩涡入口。罗莎莉还没来得及惊叹，就被一道柔和的引力场牵引着，跌进了异度空间。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失去了语言——

这里不是工厂，更像一座悬浮在数据洪流中的味觉圣殿。成千上万个透明培养舱如同巨大的水滴，静止在琥珀色的空气中。每个舱体内部都在上演着分子结构创世神话：基础营养液被钢铁之手揉捏、解构、重组，在量子级别的精度下重塑成各种食物形态。一块"牛排"正在她眼前从原子层面编织肌理，肌肉纤维如同正在生长的珊瑚，脂肪纹路像星河般自发凝聚。

“欢迎来到味觉的量子领域。”科宾的声音仿佛从空旷的山谷传来。他站在一道流动的光桥上，脚下是深不见底的原料深渊，数万条发光管道如同巨树的神经脉络，向中央的巨型球体数据库输送着液态的味觉记忆。

罗莎莉的嗅觉神经突然捕捉到一丝异常——空气中弥漫着某种特殊的味道，像被强行压缩成了一道气味闪电。她循着气味望去，只见一个培养舱内正在进行着草莓的量子态坍缩：粉红色的概率云在观测瞬间凝聚成实体，连表皮的光泽都精确复刻了阳光照射的最佳角度。

“那是味觉量子计算机在——”

科宾的解释被一道撕裂空间的电子音打断。控制台方向走来一个身影，身上的制服不是被穿着，而像是液态金属主动依附在他身上流动成型。微型中子星徽章在他胸前形成一个小型引力场，连光线经过都会产生轻微扭曲。

“你好，厨师长沃克。”科宾的声音瞬间冷却成绝对零度。

这个高大身影越来越近，罗莎莉看清了他的样貌：剃得极短的铁灰色头发下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左眼嵌着一枚不断闪烁着数据的机械义眼，右眼则是令人不适的浅灰色，像是被漂洗过的人类眼珠。

罗莎莉第一次见到人体与机械如此恐怖的融合：他的瞳孔放大并凝视着自己，当他刻意微笑时，面部轮廓清晰可见，每一条肌肉都遵循着最效率的运动轨迹。

“这就是您苦心寻觅的古代味蕾？”沃克的声带振动频率明显，但每个音节都令人紧张。他打量着罗莎莉，也不知道从哪儿发出的声音略带慵懒：“肌肉记忆评级：原始级；嗅觉灵敏度：未校准；烹饪知识架构：前量子时代。”

科宾的眉峰刚聚起阴云，罗莎莉已经上前一步。她的绿眼睛直视着沃克那只令人不适的机械眼，向前一步自我介绍到：“沃克先生，您好，我是来自艾尔多利亚罗塞尔区'橡木桶'餐馆的罗莎莉·贝尔莫。抱歉，先生。我不明白原始级别，未校准，和前量子时代是不是在说我？但是…”她指了指头顶正在组装牛排的机械臂，“但我可以用真正的食材，做出让人幸福的味道。我认为合格的厨师应该先了解食材的特性和它最原始的味道。然后根据不同时节和出产地进行搭配。烹饪出令人感动的佳肴。人类的味蕾是最诚实的。”

科宾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沃克的机械眼突然迸发出一道刺目的蓝光，他冷笑着调出一个界面，“按照研发中心规定，任何新成员必须通过基础考核。”他转向科宾，“即使是您推荐的人选，程序不能破例。”

科宾刚要反驳，沃克已经继续道：“考核内容：使用研发中心提供的标准食材和基础营养液，在三小时内完成三道传统菜肴。评委将由味觉分析机器人Alpha和...科宾先生本人担任。”

整个研发中心突然安静下来，附近的工程师们都停下了手中的工作。罗莎莉感到数十道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打在自己身上。她深吸一口气，胸前的挂坠微微发烫。

“好的，我接受考核。”她的声音清脆地打破寂静，“不过——”她突然狡黠一笑，从背包里取出一个古朴的木质香料盒，“我要用我自己的调味料。”

沃克的机械眼聚焦在那个盒子上：“违规。考核必须使用标准——规则第17.3条，”科宾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允许考核者使用不超过200克的私人调味品。这是去年董事会通过的修订案。”他看向沃克的眼神带着一丝警告，“您应该比我更熟悉规章。”

沃克的面部肌肉抽搐了一下，最终僵硬地伸出手，和前方协作员点头示意。

于是罗莎莉被带到一个全透明的球形操作舱内。舱外很快聚集了一圈看热闹的工程师。她打开香料盒的瞬间，科宾的鼻翼微微翕动——迷迭香、百里香、欧芹碎...还有某种他无法立刻辨认的、带着阳光气息的混合香料。

“地中海饮食的精髓，”罗莎莉一边熟练地处理着食材，一边轻声自语，仿佛在说给科宾听，“在于阳光亲吻橄榄枝的温度，海风裹挟的咸鲜，还有...”她突然抬头，对舱外的科宾眨眨眼，“人类手掌传递的温度。这些是冰冷的方程式永远无法复制的变量。”

准备就绪比赛正式开始，接下来的三小时，研发中心见证了前所未有的场景：

罗莎莉的手指在蔬菜间翻飞，将部分食材用手掰成块，调制酱汁，将食材放入烤箱，查看火候，取出，加入香料，装盘。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科宾全程站在观察窗前，目光一刻不离罗莎莉的身影。他看着汗水逐渐浸湿她的鬓角，看着她面对陌生厨具时短暂的困惑，她眼中那份纯粹的专注——那是在尼奥瓦多人脸上从未见过的、近乎虔诚的投入。某种奇异的温暖在他胸腔扩散，像是一块冰被无声融化。

三小时到，计时器响起。展示台前的玻璃向上开启。一股爆炸性的香气如同有形之物，瞬间席卷了整个研发中心。在场的工程师们不约而同地深吸气，有人甚至不自觉地吞咽口水。三道菜看起来朴实无华：烤蔬菜塔堆叠如彩虹，香草炖鱼浸润在金黄油亮的汤汁中，什锦烩饭点缀着鲜艳的时蔬。

“这不可能！”沃克盯着数据屏上疯狂跳动的数值，“气味分子超出数据库范围30%！”

Alpha机器人移动到餐盘前，探测器刚接触到食物表面就发出刺耳的警报。“无法分析...存在未知变量...建议重启系统...”它的机械臂痉挛般抖动起来。

接着另一位评委科宾拿起专属银叉切下一小块烩饭送入口中。他的瞳孔骤然扩大——这不是数据，不是模拟，而是真实的、鲜活的记忆：地中海的阳光，祖母厨房的温暖，某种他以为永远遗失的...归属感。

“这...这是...”向来言辞精准的科宾竟然语塞了。

佩佩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箭步跳上评审台，粉色的鼻子疯狂抽动。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它已经把小半个脑袋埋进了炖鱼盘子里，发出满足的"哼唧"声。

沃克的脸色变得铁青：“机器无法量化的东西就是不精确的！这种原始烹饪根本——”

“也许关键正是那些'不够精确'的部分！”罗莎莉打断他，声音因疲惫而略显沙哑，却坚定如铁。

科宾望着她沾着面粉的脸颊和闪闪发光的绿眼睛，突然明白了自己一直在寻找的是什么。不是完美的分子排列，而是眼前这个女孩身上那种无法被复制的、独有的生命力。

“考核通过。”他宣布，声音里带着不容质疑的决断，“从今天起，罗莎莉·贝尔莫正式担任'味蕾溯源'项目首席感官顾问。”

沃克还想说什么，但佩佩突然冲他打了个响亮的、带着鱼香的喷嚏。在一片雷鸣般的的掌声中，厨师长阴沉着脸转身离去。

罗莎莉长舒一口气，腿一软差点跌倒。科宾眼疾手快地扶住她，惊讶地发现她的手腕在微微发抖——这三小时，她几乎耗尽了全部精力。

“欢迎加入团队，”他轻声说，指尖传来她肌肤的温度，“我们的'味觉革命'，今天才真正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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