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柳泉照骨

第一幕：残枰劫

柳泉亭的冰面在暮色中龟裂时，高颎的白发正被北风撕成乱雪。他望着石枰上未竟的棋局——黑子排成北斗，白子列作狼头，最后一枚棋子竟是当年沁水浮尸掌心的新月形骨片。杨广的玄甲卫突然踏碎薄冰，弩箭上绑着的布条浸满鱼脂，燃烧时散出龙涎香混着尸臭的怪味。

"仆射可知这泉水为何叫柳泉？"杨广的剑尖挑起冻僵的柳条，冰晶簌簌落进棋枰，"独孤皇后临终前在此埋了三百斤人血，说要养出能照见忠奸的镜子。"

高颎的指尖抚过腰间玉璜缺口，那里嵌着的孔雀石突然脱落，滚入冰缝的刹那，泉水轰然沸腾。水雾中浮现出仁寿宫密室的景象：独孤伽罗的尸身端坐镜前，手中铜镜竟是用尉迟迥头骨打磨，镜框柳纹正是阿奴妹妹银锁的纹样。

第二幕：玺血盟

阿奴在龙首原枯柳下挖到铁匣时，月光正照出匣面《开皇律》的铭文。匣中传国玉玺裹着陈年血帛，玺纽缺角处嵌着枚柳芯钱。当他用玺印沾取冰泉，朱砂竟在帛书显出新字："大业三年，晋王弑父。"

地底突然传来闷响，三百具缠着突厥经幡的尸骸破土而出。为首尸骨掌中握着半截算筹，年轮数正好三十八圈。阿奴怀中的琉璃眼珠碎片突然聚合成镜，映出杨广正将毒酒灌入杨坚口中——镜中杨坚拇指的新月疤，与玉玺缺角的柳芯钱严丝合缝。

第三幕：断柳吟

刑场柳桩钉入高颎琵琶骨时，大兴城所有柳树同时落叶。百姓惊见飘落的不是柳叶，而是开皇五铢的铜屑。高颎望着刽子手的鬼头刀——刀刃上的忍冬纹与独孤伽罗旧裙同出一辙——突然朗声大笑："柳泉照的不是忠奸，是轮回！"

刀光闪过的刹那，阿奴在人群中举起传国玉玺。日光透过玺纽缺口，在地面投出巨大的獬豸影。杨广的冕旒突然断裂，十二旒玉珠滚入冰泉，每颗都映出他勒死杨勇、毒弑文帝、勾结突厥的残影。

第四幕：钱雨谶

高颎头颅坠地的瞬间，关中大震。龙首原裂出深壑，窖藏的开皇五铢喷涌如泉，钱雨中的柳木芯遇风自燃，将天空烧成血红色。阿奴在火雨中看见，每个钱孔都流转着往昔画面：邺城焚舟、沁水筑桥、开皇修律……最后定格在独孤伽罗焚烧密信的熏炉，灰烬拼出"大业十四"四个字。

杨广的玄甲卫在火钱中化为青铜雕像，宇文恺设计的大兴城开始倾斜。唯有刑场那截染血的柳桩疯狂生长，转眼成荫，树冠笼罩之处，新发的柳叶皆带新月形缺刻。

终幕：镜冢

十年后，阿奴成为黄河纤夫。某日拉纤至柳泉故地，见水面浮着半面铜镜。当他将传国玉玺按上镜框缺口，完整的镜面突然映出高颎年轻时的模样——那人正在独孤府初遇伽罗，腰间玉璜完好无缺。

镜中高颎忽然转头微笑："柳荫终成，可这天下，又要换新柴了。"阿奴低头，见自己倒影已变成杨玄感部将的模样，手中狼头刀正滴落柳泉之水。远处运河上，李渊的战船扯起了突厥狼旗。

（全书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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