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长明灯灭

北风卷着黄沙掠过残破的军旗，顾老将军握着染血的箭矢，喉头发出困兽般的低吼。军粮袋里的沙土簌簌洒落，在青灰色的铠甲上积成细小的沙丘。他突然想起三日前深夜送来的密函，落款处那枚模糊的凤凰纹章 —— 那分明是皇后母族的徽记。“老匹夫，当年你我在沙场上浴血奋战，如今竟要折在你后人手里？” 他对着虚空冷笑，血丝顺着嘴角蜿蜒而下。

“祖父！” 顾家长孙顾凛的声音被箭矢撕裂，老将军猛地转身，却见孙子的银枪已折断半截，左肩插着三支狼牙箭，苍白的脸在硝烟中忽明忽暗。顾凛踉跄着挥枪格挡，铁手套沾满滚烫的血，染血的指尖在战甲内衬疾书，还未写完最后一笔，敌军的长枪已贯穿他的胸膛。临死前，他奋力将染血的半块虎符塞进怀中，目光死死盯着北方 —— 那里有他未完成的使命，也有他牵挂的幼弟顾准。

与此同时，九重宫阙深处，萧泠月蜷缩在御书房外的雕花窗棂下，雨水顺着飞檐滴在她颤抖的肩头。丞相沙哑的笑声混着茶盏碰撞声传来：“陛下可知，顾家军扎营时竟不用朝廷制式帐篷？” 她听见父亲的叹息：“当年我与顾卿在边塞，也是这般......” 话音戛然而止，良久，传来玉佩坠地碎裂的声响。萧泠月咬住手背，直到血腥味在口中蔓延，才压抑住即将溢出的呜咽。

刑场上的长明灯次第熄灭时，顾家女眷的哭声惊飞了城墙上的乌鸦。顾凛的遗体被抬出时，贴身侍卫从染血的战甲夹层抽出半卷家书，泛黄的宣纸上墨迹未干：“阿准体弱，务必护他周全。待归时，兄长教你骑马射箭......” 一滴雨水正巧落在 “归” 字上，晕开的墨迹像极了少年苍白唇畔的血丝。而此刻，萧泠月正在宫道上狂奔，发间青玉簪随着步伐剧烈晃动，簪头竹叶刮破她的脸颊，划出一道血痕。

“公主留步！” 侍卫的阻拦声中，萧泠月撞开储秀宫宫门。殿内，皇后正在擦拭凤冠，见女儿狼狈模样，手中金簪 “当啷” 坠地：“你这是作何？”“母亲，求您救救顾家！” 萧泠月扑到母亲膝前，“那些证据都是假的，是丞相他们......”“住口！” 皇后猛地扇出一巴掌，萧泠月的脸瞬间红肿，“你可知这话若是传出去，连我们纳兰氏都要......” 话未说完，她已泣不成声，颤抖着抚摸女儿脸颊：“泠月，有些事不是我们能左右的......”

三日后，流放队伍行至黑松林。顾准靠在囚车角落，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的血滴在虎符上，将半枚 “忠” 字染成暗红。押送的校尉冷笑：“听说你是顾家最聪明的，怎么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话音未落，林间忽起怪风，数十匹蒙面马队呼啸而出。顾准瞳孔骤缩 —— 为首之人腰间玉佩，赫然刻着与陷害顾家密函相同的凤凰纹！

皇宫内，萧泠月将自己锁在寝殿。她盯着案头顾准送的兵书，突然抽出匕首割破指尖，用血在扉页写下：“以血为誓，此仇必报”。窗外惊雷炸响，照亮她染血的侧脸。就在这时，贴身宫女匆匆来报：“公主，御史大夫被弹劾了！” 萧泠月手中匕首应声落地，她突然想起昨夜潜入御史府时，暗处那道若有若无的黑影。

流放队伍的厮杀声持续到深夜。顾准被校尉拖下车时，看见兄长顾凛的战甲在火光中泛着冷光 —— 那是他们幼时曾比赛刻字的地方。恍惚间，他听见顾凛说：“等你病好了，我们去雁门关看雪。” 而此刻，箭矢穿透兄长咽喉的声音，与儿时雪地里的笑声重叠，在他脑海中轰然炸开。

萧泠月跌跌撞撞奔向御书房，却见丞相从殿内走出，嘴角挂着意味深长的笑。她冲进书房，发现父亲正在焚烧奏折，火盆里御史大夫的字迹逐渐蜷曲成灰。“父皇！” 她扑过去抢夺，却被皇帝一把推开。“够了！” 皇帝怒目圆睁，“你还要为逆臣说情到何时？” 萧泠月望着父亲腰间新换的玉佩 —— 那是皇后母族的纹饰，与黑松林杀手的玉佩如出一辙。

夜更深了，萧泠月跪在祠堂。祖宗牌位前的长明灯明明灭灭，她缓缓摘下青玉簪，将簪头竹叶掰断。锋利的玉刃划过手腕的瞬间，窗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公主，边塞传来消息......” 宫女举着密函的手在发抖，“顾家老将军战死前，用血写了个‘粮’字......” 萧泠月猛然起身，血珠顺着手臂滴在地上，晕开成暗红色的花。这一刻，她终于明白，这场阴谋的背后，藏着比通敌更可怕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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