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瘟疫疑云

铜炉里的桑木炭噼啪爆响，苏婉清垂眸盯着药汤表面的气泡。前世她在北疆军营熬了三个月的药，掌心至今留着被药罐烫出的月牙形疤。此刻雪见草的苦香混着硫磺味钻进鼻腔，她忽然想起战死前那个雪夜，军医将最后一碗避瘟汤推给她时，眼尾也是这样沾着药渍。

"小姐又在熬安神汤？"丫鬟茯苓抱着青瓷药罐进来，发间沾着几片玉兰花，"二小姐今早又说梦见北疆鬼兵，哭闹着要撕了西厢房的窗纱。"

苏婉清指尖一顿，碾着药末的力道重了几分。她重生回及笄那年的春日，此时离北疆战事爆发还有三年，离太子露出獠牙还有五年。前世她替妹妹苏明月顶下"毒杀太子侧妃"的罪名时，才知道这府里连煎药的小厮都是太子安插的眼线。

"把紫河车换成灯芯草。"她用银勺拨弄药汤，看气泡在勺背聚成细小的珠链，"二小姐心火旺，喝不得太补的方子。"

茯苓刚要答话，院外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紧接着是苏明月的哭喊声："这酒坛上明明有太子哥哥的印泥！你们是不是瞧不起我？"

苏婉清攥紧药勺，前世正是这坛"春涧醴"要了她半条命。太子府的御酒里掺着西域迷香，饮下后会浑身发寒说胡话，偏生太医诊脉时只道是中了邪祟——那时她尚不明白，为何每次替妹妹试药，醒来后总会失忆半日。

"去看看。"她解下染着药香的素纱围裙，袖口露出半截朱砂痣，那是前世被牢头用烙铁烫的印记，重生后竟跟着带了回来。

前院的海棠花正落，苏明月穿着蜀锦襦裙蹲在碎瓷片里，珍珠耳坠上的流苏沾着酒渍。她见苏婉清过来，立刻扑进她怀里："大姐！太子哥哥送我的酒...他们说是什么下等人喝的..."

管家苏福垂着眼睛禀道："回大小姐，这酒坛封口用的是民间黄蜡，与太子府专用的金箔龙纹蜡不同。老奴怕是有心人冒名顶替..."

"住口！"苏明月抓起一块碎瓷片划伤掌心，鲜血滴在酒液里竟凝而不散，"太子哥哥说过，我是他未过门的太子妃！你们敢怀疑他？"

苏婉清瞳孔骤缩，这分明是北疆巫蛊里的"血蛊凝露"之术。她前世在乱葬岗见过巫医做法，将活人的血滴进蛊虫培养液，就能形成这种血色絮状物。她不动声色地用帕子裹住苏明月的手，指尖却在脉门上轻轻一按——这丫头的寸关尺三脉竟呈诡谲的"离魂脉"，分明是被人用药物控制了心神。

"先送二小姐回房歇息。"她将苏明月交给茯苓，转身时袖中滑落枚银针，精准扎进酒坛边缘的泥土里。银针瞬间泛起青黑色，与前世在太子侧妃尸体内发现的毒素一模一样。

暮色浸透廊下的油纸灯时，苏婉清独自回到药圃。铜炉里的药汤已熬成琥珀色，她刚要关火，却见水面再次浮现气泡文字。这次不是北疆文，而是大周朝的古篆："三日后酉时，井台见血。"

"谁在捣鬼？"她抄起药铲砸向铜炉，却见火星溅起的瞬间，气泡突然变成一只展翅的寒鸦形态。这是北疆皇室秘传的"烛影蛊"，用死人骨灰混合蛊虫卵炼制，唯有血祭方能触发。

后颈突然传来细微的风声，苏婉清旋身避开，却见一支淬了麻药的袖箭擦着耳垂钉进药架。箭尾绑着张字条，上面是她熟悉的字迹——正是前世替太子伪造圣旨的中书令笔迹："明晚子时，携避瘟方至西角门。"

她捏碎字条时，指甲缝里还沾着白日里苏明月的血。鬼使神差地，她将指尖血滴进药汤，只见那些气泡竟凝成一行新字："勿信水，勿信眼，勿信枕边人。"

"小姐！"茯苓的惊呼从院外传来，"二小姐房里的铜盆突然炸了！热水泼了她满身..."

苏婉清扯下腰间的香荷包扔进铜炉，火苗"轰"地窜起三尺高，将那些诡异的气泡烧得滋滋作响。她转身时，看见苏明月裹着锦被站在月洞门边，脸上敷着的珍珠粉下透出不正常的青灰，竟与前世中了慢性毒时的模样分毫不差。

"大姐在熬什么香？"苏明月晃着手里的鎏金酒壶，壶嘴还在往下滴着"春涧醴"，"太子哥哥说，喝了这个能梦见神仙...你闻闻，是不是有桂花味？"

酒液滴在青石板上，竟冒出细小的气泡。苏婉清突然想起前世被关在天牢时，狱卒给她的馊饭里也有这种气泡——那是用尸油和蛊虫泡制的"迷魂散"。她不动声色地握住苏明月的手腕，却发现这丫头脉搏虚浮，竟像是被人用金针封了心脉。

"把这酒倒了。"她夺过酒壶扔进花丛，瓷器碎裂声中，几只黑色甲虫从壶底爬出来，正是北疆巫医用来控人心智的"蚀心虫"。

苏明月突然尖叫着抱住头："好痛！太子哥哥说...说大姐要抢我的位子...你是不是嫉妒我？"她指甲划过苏婉清的脸颊，鲜血滴在药汤里，水面的气泡竟又凝成字："杀了她，你才能活。"

铜炉里的桑木炭突然全部爆燃，火光照亮苏婉清泛着冷意的瞳孔。她想起重生那日在乱葬岗醒来，手里攥着半块带血的护心镜，镜面上刻着的正是苏明月的生辰八字——原来从始至终，她才是那个被当作蛊引的"药人"。

"茯苓，去请府医来给二小姐诊脉。"她用帕子按住伤口，指尖在苏明月后颈的大椎穴轻轻一按，这丫头立刻瘫软在丫鬟怀里，"告诉父亲，就说二小姐中了西域奇毒，需要用千年雪参吊命。"

等众人抬着苏明月离开，药圃里只剩风声和铜炉的余烬。苏婉清捡起那支袖箭，在箭杆上摸到三处刻痕——这是太子府暗卫的标记，代表"事不过三"。她冷笑一声，将箭杆折成三段，扔进仍在冒烟的药渣里。

月光爬上药架时，水面终于平静如镜。苏婉清盯着自己在汤中的倒影，看见后颈不知何时多了道红痕，形状竟与北疆巫蛊的"引魂咒"一模一样。她指尖抚过那道痕，想起气泡文字里的"勿信枕边人"，突然抓起案上的狼毫，在宣纸上写下：

"太子府的春涧醴，是用活人脑子泡的。"

墨迹未干，窗外突然传来夜枭的怪叫。她吹灭烛火的瞬间，看见西角门方向闪过道黑影，腰间佩着的正是太子府暗卫的玄铁腰牌。而怀里的避瘟方玉简，正微微发烫——那是前世军医临死前塞进她衣襟的，此刻竟与她掌心的朱砂痣产生共鸣。

苏婉清挑眉，她从不信什么系统，只信自己手里的药铲和银针。她摸出藏在药柜暗格的金丝软甲，那是前世北疆战神送她的生日礼物，上面还绣着半朵未绣完的雪莲花。当啷一声，软甲坠地时露出里面的羊皮卷，上面用北疆文写着："当药汤显字时，饮下它，成为蛊主。"

铜炉里的药汤不知何时又开始冒泡，这次浮出的不是文字，而是一幅地图。苏婉清凑近细看，发现竟是太子府地宫的入口，标着"水源"的地方画着骷髅头，旁边还有行小字："汝血为引，可破万蛊。"

院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苏婉清舀起一勺药汤，琥珀色的液体里倒映着她眼底的寒芒。前世她被做成药人时，喝了三年的蛊虫培养液；今生她要让那些人知道，这天下最毒的药，从来不是蛊虫，而是人心。

"叮——"银勺碰着碗沿，她一饮而尽，舌尖尝到铁锈味的甜。后颈的红痕突然发烫，窗外的夜枭发出凄厉的叫声，竟像是在为她唱诵蛊王的登基曲。

茯苓举着灯笼进来时，正看见苏婉清对着铜镜描眉，指尖沾着的不是胭脂，而是刚磨好的鹤顶红。她身后的药汤表面，正浮着密密麻麻的蛊虫，却在看见她时纷纷俯首，如同臣子朝拜君主。

"小姐...您的眼睛..."茯苓惊恐地后退半步。

苏婉清从镜中看向自己，瞳孔里竟有金色的蛊纹在流转，如同两簇永不熄灭的鬼火。她轻轻转动手腕，前世的烙铁疤竟变成了一只振翅的寒鸦，正用喙尖啄开蛊虫的头颅。

"去备马。"她披上玄色斗篷，腰间别着装有蚀心虫的琉璃瓶，"三日后酉时，我要让太子府的井台，真的见血。"

斗篷掠过铜炉时，余烬突然窜起，在地上映出巨大的寒鸦影子。苏婉清踩着那影子往外走，听见怀里的玉简发出轻鸣，与远处太子府方向传来的蛊虫振翅声，竟形成了诡异的共振。

这一次，她不是任人宰割的药人，而是操控万蛊的女王。那些用她的血养蛊的人，很快就会知道，什么叫做"以血还血，以蛊饲蛊"。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