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暗涌的棋局

暮春的风裹着海棠的甜腥气，如同一柄无形的刀，剖开了丞相府后园的静谧。苏婉清立在九曲桥边，望着石青砖地上斑驳的落英，心中泛起一阵恍惚。那粉色的花瓣，竟让她想起前世刑场上飘洒的大雪，以及自己的血浸透素衣，在雪地里绽开的那朵比海棠更艳烈的花。重生归来的她，指甲正深深掐进檀木扇柄，雕着并蒂莲的凸纹硌得掌心生疼，仿佛要将前世的屈辱与不甘都刻进骨血里。

“北境马匪善用连环马阵，将军却以火牛破之，当真奇谋。”她开口道，声音里带着刻意加重的尾音，指尖在扇面上“三长两短”的暗号上反复摩挲。这个暗号，是前世她与夏侯渊之间的秘密，如今再次提起，恍如隔世。

夏侯渊身着玄色衣襟，银线绣的螭吻在日光下忽明忽暗，如同前世地窖里那盏将熄的油灯。那个时候，十四岁的少年将军为了护她，被倒下的梁柱砸中，额角的月牙疤正是被铁钉生生剜去血肉所留。此刻，他忽然折断一枝海棠，汁液沿着他的掌纹蜿蜒成诡异的图腾，宛如一道未愈的伤痕。

“苏小姐连火牛阵都知晓？”夏侯渊逼近一步，身上的松香里混着极淡的血腥气，那是北境特有的金疮药味道。苏婉清忽然想起班师回朝那日，朱雀大街上百姓欢呼声震天，唯有他的战甲缝隙里渗着未干的血，如同红梅点缀在皑皑白雪之上。

远处传来环佩叮咚之声，苏婉宁的石榴裙摆扫过青石板的声响，与记忆中毒发时瓷碗坠地的碎裂声重叠。那日，太子端着药碗柔声说“孤的太子妃该换了”，而窗外飘进的，正是这般甜腻的桂花头油香。苏婉宁的团扇上，鸳鸯戏水的金线刺得人眼疼，仿佛在嘲笑她的天真与软弱。

“表姐风寒未愈，怎好在风口久站？”苏婉宁的声音里带着虚伪的关切，太子府管事捧着的鎏金礼盒泛着幽蓝暗光——苏婉清一眼便认出，那是淬过孔雀胆的征兆。她看着夏侯渊骨节发白的手指扣住机关锁，忽然听见极轻的机括转动声，与前世地牢闸门落下的声响如出一辙，令人不寒而栗。

就在此时，惊马嘶鸣划破庭院的死寂。苏婉清的手触到虎符上凹凸的“玄”字，这半枚兵符本该在三年后塞进她冰冷的掌心，彼时夏侯渊的副将跪在尸身前泣不成声：“将军说...若早知您去青龙峡是为示警...”她的心中泛起一阵苦涩，原来命运的齿轮早已开始转动。

“小心！”夏侯渊的龙纹剑出鞘，寒光割裂了苏婉清的记忆残片。在他松木气息的包裹中，她看清马鞍下露出的半截羊皮纸——正是青龙峡地形图。前世，太子在此处布下滚石阵，却栽赃给夏侯家通敌。如今图纸提前三月出现，莫非命运轨迹已然偏移？苏婉清的心中涌起一丝希望，却也夹杂着更深的忧虑。

“明日卯时。”夏侯渊低语时，气息扫过她耳后朱砂痣，那是两人在地窖相依取暖时，他用烧焦的桃木枝点的：“做个记号，免得来世认错。”此刻，虎符边缘的断痕刺进掌心，苏婉清突然读懂他转身时眼底翻涌的痛色——那分明是知晓一切却无力扭转的绝望。她的心中一阵刺痛，原来他早已知道结局，却依然选择了挺身而出。

角门处，暗卫衣袂翻飞如青蟒蜕皮。苏婉清故意将香膏抹在九曲锁第三道锁簧上，这掺了磁粉的香膏是前世家破那晚，那个蒙面人塞给她的：“若遇连环机关，此物可改生死。”如今想来，那人的眼睛竟与夏侯渊有七分相似，难道他就是...苏婉清不敢再想，只是将香膏轻轻抹开，心中默默祈祷着这个秘密武器能发挥作用。

“小姐！”丫鬟的惊呼声中，断成两截的海棠枝渗出猩红汁液，在青砖地上缓缓爬出蛛网般的纹路。苏婉清拢住袖中虎符，忽然轻笑出声。原来命运是盘可以重落的棋，而这次执棋的手，终于轮到她了。她抬起头，望着天际的流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坚定。这一次，她不会再任人摆布，她要改写自己的命运，也要拯救那个深爱着的人。

夜幕降临，丞相府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苏婉清坐在梳妆镜前，望着镜中自己的容颜，想起前世的种种，心中五味杂陈。她轻轻抚过耳后的朱砂痣，仿佛又感受到了夏侯渊的体温。明日卯时，将是一场硬仗，她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

窗外，海棠花在风中轻轻摇曳，仿佛在诉说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苏婉清起身，走到窗前，望着那片花海，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我定要让那些害我的人付出代价，也要让你不再承受那样的痛苦。”她握紧了手中的虎符，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母豹，准备在黑暗中给予敌人致命一击。

夜色渐深，月亮爬上了枝头，洒下一片清冷的光辉。苏婉清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她的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白天的种种场景，夏侯渊的眼神、苏婉宁的虚伪、太子的阴谋，还有那半枚虎符和青龙峡的地形图。她知道，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而她，已经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就在这时，窗外传来一声细微的响动。苏婉清立刻警觉起来，她轻轻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窗缝向外望去。只见一个黑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夜色中。她心中一动，难道是那个蒙面人？或者是太子的密探？她不敢大意，悄悄将藏在枕下的匕首握在手中，随时准备应对可能的危险。

夜，越来越深了。苏婉清静静地坐在窗前，等待着黎明的到来。她知道，明日卯时，将是决定命运的时刻。无论前方有多少艰难险阻，她都要勇敢地走下去，因为她不仅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那个深爱着的人，为了改写他们共同的命运。

终于，东方泛起了鱼肚白。苏婉清换上一身利落的衣衫，将虎符小心地藏在袖中，然后轻轻推开房门，走进了黎明前的黑暗中。她的脚步坚定而沉稳，仿佛每一步都在踏碎前世的噩梦，走向一个全新的未来。

庭院里，海棠花依然在风中摇曳，只是这一次，它们不再是悲伤的象征，而是变成了希望的曙光。苏婉清深吸一口气，感受着清晨的清新空气，心中充满了力量。她知道，这场暗涌的棋局，她已经掌握了主动权，而胜利的天平，正在向她倾斜。

随着一声清脆的鸟鸣，太阳缓缓升起，照亮了整个丞相府。苏婉清望着初升的朝阳，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她知道，新的一天开始了，而她，即将在这充满希望的晨光中，展开一场惊心动魄的博弈，书写属于自己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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