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组团

门轴在重压下发出刺耳的**，斑驳的木门猛然向内弹开。表姐夫率先跨进门槛，手掌精准拍向墙边的开关。"啪！"顶灯次第亮起，白炽光瀑倾泻而下，整个空间霎时纤毫毕现在眼前。马天虎众人不约而同屏住了呼吸。

这是间足以容纳百人乐团的排练厅。六十米进深的穹顶下，空气里浮动着金属弦特有的涩意。正前方主舞台区，专业调音台泛着冷光的操作界面宛如沉默的指挥官，笔记本电脑旁堆叠的导演监听耳机像卫兵般整齐列队。环绕四周，乐谱架旁摆放着银白架子鼓静默地蜷在东南角，琴盒里的大提琴颈反射着棕榈色的光，靠墙支立的电吉他琴弦静静的铺在琴面，仿佛放在等待主人的召唤。

排练厅内，乐器森然列阵如待检阅的士兵。马天虎几人簇拥在表姐夫身后，望着排练厅里摆满的原木色吉他与铜管乐器折射出的柔光，恍若踏入被施了魔法的音乐圣殿。

马天虎粗厚的脖颈向前探出，喉结上下滚动着咽下惊叹，瞳仁里跃动着两簇火苗，活像孩童初见心仪的玩具。文良踱到定音鼓阵列前，指尖沿着锃亮的黄铜边沿游走，目光灼灼如炬，仿佛要透过漆面望穿乐器的灵魂。方定一则举着手机缓步丈量文化墙，镜头掠过那些泛黄的大师演出照。乐团成员手持笙箫的身影与眼前蒙尘的手风琴形成微妙对峙，肖言的目光掠过窗边，眼神定格在一台漆面亮得惊人的三角钢琴。

马天虎踌躇片刻，转身正对着表姐夫，"那个……姐夫，电话里说的那个事儿……"他忽然卡住话头，喉结顿了两下才重新开口，"你不是搞过校园艺术节策划嘛，能不能帮我排练个能拿得出手的节目？"表姐夫摘下眼镜，用袖口擦了擦镜片，重新架回鼻梁时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虎子啊，前几天听你表姐说起你抱着吉他练弹唱那股子痴劲，我还当你要走民谣才子路线呢"。他双臂环胸，指尖轻叩着肘尖，眉心拧成川字，"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咳……"马天虎挠了挠后脑勺，后颈的肉褶子泛着红，"你是不知道我们学校这次迎新晚会的节目内卷到什么程度，我这破嗓子……连初选评委的眼皮子都掀不起来！"

表姐夫听闻眉峰轻蹙："乐器毕竟不是三两天能速成的玩意儿，你究竟想排什么节目？"马天虎急得直抓后脑勺："我知道！所以才跑过来求您支招的嘛！”"话音未落，清越嗓音划破凝滞的空气，"表姐夫，这架施坦威钢琴能借用吗？"

众人循声望去，肖言已侧身坐在钢琴凳上，纤长手指抚过琴键，黑白色块在他指下流淌出月光般的色泽。表姐夫眼神微动，仿佛看见积灰的琴盖突然被清风掀开："试试吧，这老物件有几年没响过了"。

肖言坐在施坦威钢琴前闭目凝神，修长指节如白玉雕琢，轻覆于泛着象牙光泽的琴键。第一串音符破茧而出的刹那，琴音化作液态的月光漫过地板，每个音符都裹着天鹅绒帷幕。空气骤然凝结成冰，好似沉睡的远古巨兽睁开眼瞳，利爪叩击大地的震颤顺着脊椎攀援而上。

十指化作蝶翼掠过琴键，时而如流星坠地迸溅火星，时而似冰锥悬停折射虹光，骤然炸响的和弦撕裂凝滞的空气，肖言的指影在琴键上织出暴风骤雨。音符如淬火的银箭穿透屋顶灯光，折射出碎钻般的寒芒，又似钱塘江潮以音波形态倾泻，巨浪在指尖纹路上翻涌，清风裹挟着琴键的乌木气息，灌满整个厅堂的肺叶。

肖言修长的十指悬在黑白琴键上，当最后一个泛音消散在空气里，余韵却似缠绵的水流，萦绕在每个人的耳畔。"好！"方定一率先轻击掌心，文良的巴掌拍得噼啪作响，像点燃一串小鞭炮。马天虎咧开大嘴："老肖你这手绝活藏得够严实啊！赶明儿学校文艺比赛，你的弹奏可以直接保送决赛信不信？"

表姐夫眼镜片中泛起柔光："这位同学基本功相当扎实，尤其是左手和弦转换的处理，很有俄派风范"。他看了看肖言，"不过情感表达稍显克制，或许可以尝试更激烈的强弱对比？"

"要我说，咱们干脆组团参加迎新晚会得了！"马天虎突然跃上钢琴凳，肥硕的手掌压得琴盖吱呀作响。"你们几个年轻人不妨试着放手一搏，或许……"表姐夫忽然勾起唇角，眼角笑纹里藏着三分从容"能搞出些新名堂也未可知"。

肖言睫羽轻颤着睁开眼，唇角扬起一抹如释重负的弧度。方定一发问："咱们到底表演个啥节目好啊？"文良推了推眼镜框，腼腆道："我五音不全也不会乐器，倒是能变些扑克牌小把戏……"

表姐夫沉思片刻后抬眼："不如把魔术和音乐情景剧结合？"马天虎闻言直接原地蹦起来，蒲扇般的手掌拍在表姐夫肩上："妙啊！咱们这就组个团出道！"说着冲表姐夫抛了个油腻的飞眼，表姐夫忽觉胃里有些翻江倒海，硬是把嫌弃咽了回去，板着脸招揽众人："都别杵着了，搬椅子围过来商讨细节"。

排练室里热火朝天。表姐夫抬起腕表："十一点了，你们不回寝室？"马天虎正对着镜子比划手势，头也不回地摆手："刚摸到点门道，表姐夫先撤吧！再耽搁下去，怕是表姐要夺命连环call了"。他刻意捏细的嗓音惹得众人哄笑，表姐夫无奈起身，临出门前又补了句："你们几个再练会儿，钥匙搁这儿了，走的时候记得锁门"。他抬手将钥匙搁在入口处那张老榆木桌上。 “ 知道啦、知道啦！"马天虎嘴上应付着表姐夫的叮嘱，圆肚皮随着呼吸起伏："文盲，把吃的喝的支棱起来，咱先祭祭五脏庙"。文良应声将装得满满的塑料袋一股脑倒在地板上，易拉罐与真空包装相撞，发出琳琅满目的响动。

几个年轻人或坐或倚地散在褪了色的地板上开启零食宵夜，马天虎扯开一包红艳艳的辣条，辣油溅在袖口也浑然不觉，鼓着腮帮子含混道："要我说咱们干脆别折腾了，现在都十一点了，宿舍铁将军把门，回去敲得震天响还得看刘大姨脸色，你们是没被那唾沫星子喷过，能数落得你恨不得钻地缝儿里去"。

肖言与另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点了点头，年轻面庞上浮起笑意。方定一："真要熬不住便学古人幕天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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