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方定一的事

街角一间欧式复古咖啡馆散发着暖香。水晶吊灯在褐色真皮沙发上方投下蜜色光晕，与墙上鎏金画框里的印象派风景遥相呼应，空气里浮动着现磨咖啡豆的醇厚气息，临窗的胡桃木长桌上，青瓷花瓶斜插着几枝盛开的洋牡丹，花瓣如少女般微笑着绽放。

两个身影在暖金色光瀑里穿梭。穿职业西装外套的女孩踮脚擦拭着琉璃灯饰，适中的秀发随动作荡起弧度，另一边穿绿格纹短裙的女孩正半跪在拼花地砖上，用绒布仔细擦拭着黄铜门把手。

二楼走廊东侧最里间的卧室空气里浮动着淡淡碘酒气息。方定一闭目仰躺在素色亚麻床品上，脸色略显苍白，额角渗出的血渍已凝结成暗褐痂痕，眉宇间仍凝着未散的倦意。江蓉跪坐在橡木地板上，正垂首处理他额前的伤口。她指尖沾了碘伏轻轻擦拭，棉签在伤口处打着旋儿清理，碎发垂落遮住半边侧脸。医药箱开合的轻响里，她撕下纱布折成菱形，手法宛若专业护士般娴熟利落，白皙指尖捏着医用胶带，指腹熨平翘起的纱布边缘沿着发际线将纱布妥帖固定。

江蓉处理完方定一额头处的伤口，目光扫过他小臂上蜿蜒的擦痕，眉峰倏地拢起："把衬衣脱了"。"真不用……"方定一往后缩了缩，后背撞上床头雕花。一抹潮红从他的脸颊泛红到耳尖，羞涩的感觉让喉结上下滑动："身上就蹭破点皮"，江蓉嗤笑一声，指尖勾住他的衬衣衣领，"9岁那年你摔进泥沟，满背槐刺都是我挑的，你身上哪个地方我没见过啊"，带着玫瑰香气的力道猛地一扯将方定一的衬衣扒下，方定一的身躯在光影里袒露，胸前暗紫的淤痕像泼洒的墨迹，棉签擦拭后背腰窝处几道新鲜血痂时，方定一身躯拉出紧绷的弧线，喉间漏出半声闷哼，"躲什么？现在知道疼了？”方定一猛抽了一口气“我都快要成为你的保姆和护士了，每次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都是我帮你收拾”，方定一垂着眼睑抿着唇不作声，江蓉望着方定一垂落的睫毛，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药水瓶身，"你既答应了方叔叔要安心念完大学，往后便少和那些混社会的人纠缠，若真想自己掌舵人生，就该把舵握紧些，何必总让长辈远隔重洋替你担心"。

帮方定一处理好身上的伤口，江蓉放软语调，"方叔叔让我平时照看着你，我这监管当得够尽责了吧？"收拾好药箱后，看着方定一紧闭的双眸“睡会吧”，门轴转动的轻响伴着心疼的叹息。

江蓉踩着木质地板来到自己房间，她褪下沾着消毒水气息的打底衫，从衣橱深处抽出一袭淡蓝色真丝睡裙，冰凉的衣料贴着锁骨滑入腰际，领口闪着若隐若现的蕾丝褶皱，二楼中厅的水晶吊灯泛着暖色光晕。肖言坐在沙发上，膝盖的伤痕刚被一身牛仔装的女孩用棉签擦拭完，见江蓉走过来，牛仔装女孩麻利的收拾好药箱返回去一楼。

江蓉抱着件干净的衬衫走来，衣料摩擦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我这里没有男装，这件衬衫尺码大一些"她将衬衫搁在茶几上，转回身将酒柜暗门推开，橡木架上的水晶杯叮咚作响。江蓉踮脚取下最上层的一瓶红酒倒了两杯，暗红酒液在杯中荡漾出绸缎光泽。

江蓉坐进肖言对面的沙发上，斜支起长腿，裙裾扫过麂皮沙发，绛红酒液在手中两支鎏金高脚杯中旋出漩涡，江蓉将其中一支酒杯推至肖言面前。

肖言本欲拒绝这抹猩红诱惑，可余光扫过二楼走廊深处虚掩的房门，那里躺着浑身是伤迷一样的方定一，而面前女生似乎也藏着诸多秘密。最终肖言接过荡着波圈的高脚杯。"我叫江蓉，江水的江，芙蓉的蓉"江蓉将酒杯倾斜三十度，暗红酒液沿着杯壁滑入喉间，

真丝睡裙领口滑落的银链坠子晃着冷光，唇角却绽开比波斯猫更妩媚的弧度：“我知道你的名字叫肖言”，肖言握杯的手指倏然收紧，“是的，肖言，言而有信的言”。嘴唇抿过酒液刹那，黑樱桃的醇厚与香草的清冷在舌尖炸开。

江蓉的杯沿轻触红唇，酒液微漾间在她颊边勾出流光。两腮透着少女特有的绯红，啜饮时红酒浸润唇瓣，染得唇边愈发明艳饱满，似沾了晨露的玫瑰。酒香与她发间清香悄然交融，在空气里织成无形的网，让人即使滴酒未沾也似醉了几分。

"肖言"，她把玩着鎏金杯脚，"从开学第一天起，你们312寝室每个人的底细我就摸清了。"唇角扬起狡黠的弧度，杯底在茶几上转出轻响，"你嘛，省会房地产商家的公子，琴房常驻的钢琴王子，跆拳道社的冷面高手，初中画作惊艳全城的少年天才，还有……"

肖言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无意识攥紧了高脚杯的鎏金柄。他仔细盯着对面坐着的江蓉，水晶吊灯在她发间投下细碎光斑，将那张明艳面容映得愈发迷离，黛眉如远山含黛，唇角天生带着微微上翘的弧度，可眉宇间沉淀的从容老练，却与她的年纪形成微妙反差。

"别紧张，肖言"，江蓉笑意浸染眉梢，"我既不是商业间谍，也不是人口贩子"，她起身来到酒柜前将红酒瓶身攥在手中，"不过关心罢了，方定一现在毕竟和你们住在一间寝室，作为他的临时监护人，总该知道他的室友是圆是扁"。

"监护人？"肖言面露疑问重复着这个词

江蓉交叠双腿坐回到沙发上将酒瓶搁在茶几上，"我和方定一从小一起长大，我们的父亲既是竹马之交，又是同袍战友，转业后还成了并肩作战的商海伙伴"，江蓉回忆着父辈往事，恍若近在眼前"两个退伍兵一起经历生意场的起起伏伏，后来另一位家族实力雄厚的战友加入，生意越做越大，成了跨国公司”。

肖言支着下巴，盯着红酒在杯壁折射出细碎光影，"方定一这性子，打小就倔得像头小牛犊，十五岁那年他爸要移民国外，连贵族私校都联系好了，结果这小子说死也要留在国内"。

"为什么？"肖言蹙起眉，喉结滚动间溢出困惑的鼻音。江蓉的眼神飘向头顶的吊灯"他啊……"尾音在喉间转了个弯，化作绵长的叹息，“那小子骨子里傲着呢，宁可自己摸黑走泥路，也不要走父辈给他铺好的路"。

"那他……这些年都是一个人？他的母亲呢？"，"八岁生日那天，他母亲去世了”江蓉忽然放轻声音，仿佛怕惊散什么，肖言感觉喉头梗着块烧红的炭。他仰头饮尽残酒，却浇不灭心头窜起的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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