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寝室夜晚

喧闹的操场上，马天虎和肖言并排走着。肖言脸色凝重，手插着裤兜，一言不发。马天虎像只聒噪的麻雀蹦跳着，嘴里叨叨着：“方定一这哥们可是太奇怪了，这是练什么武功呢？睡觉不铺床垫，如果睡到半夜梦游爬到我床上来，我可要保护好自己。要为了我的女神守身如玉。”肖言默不作声地继续走着。马天虎依旧没完没了地唠唠叨叨：“我说肖言，你在想什么呢？能不能和我说说话。你看，帮你忙了一下午了，你陪我说说话啊……”

不远处的操场上足球撞击球网的闷响混着女生们慢跑时的笑语，在8号公寓楼外织成喧闹的网。公寓三楼走廊里流淌着暖黄光晕，水卡充值失败的嘟囔声里，忽然插进清亮的叩门声。

"新生礼包到~"扎着发箍的学长晃着水果袋，金属耳钉在门框上撞出星芒。他身后跟着的长发学姐，胸牌上"学生会文艺部"的字样正泛着珠光。

308寝室门刚合上，油头粉面的男孩便窜出来，发蜡在走廊灯光下泛着猪油光。他举着手机，尾音发腻："学姐~这微信不加，我夜里失眠找谁唠嗑啊？"指尖差点戳到学姐锁骨处。

"睡不着觉找宿管阿姨扫微信码"。学姐后退半步，职业微笑里藏着冰碴。她扬了扬手机，锁屏壁纸是《甄嬛传》里娘娘睥睨众生的剧照，"想进学生会？先学会读《学生手册》第27条"。

男孩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别呀！我高中可是辩论社主力成员！"他急切地翻出手机相册，指尖划过三张PS过度的社团合影，"您看我这形象，往迎舞台一站……"

"打住"，学姐突然敛起笑容，眼尾上挑的眼线锋利如刀，"知道为什么迎新要穿正装吗？因为有些尊重，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她转身时，长发甩出的弧度像道鞭子。

学姐旁边一个瘦瘦高高的学长一把搂过油头男孩的脖子说道：“小学弟想加入学生会是好事。这样吧，明天中午你在食堂等我，正好明天我们要去礼堂布置开学典礼需要劳动力”。瘦高学长胳膊像铁钳似的箍住油头男孩脖颈，运动腕表表盘折射出冷光，他松开手时，男孩的衬衫领子已经皱成咸菜干。

"现在这届新生……"高个子学姐拖着长音，"我们当年哪敢这么油腔滑调？"她胸前的翡翠平安扣晃动着，在走廊白炽灯下凝成碧色幽潭。高个子学长回了句：“是啊，一届不如一届。但愿这届的学生别弄出什么大乱子”。高个子学长旁边的另一个留着平头的矮个子男生说道：“我本来还想看看这届新生有没有什么好苗子给社团拉几个人呢，感觉没戏了”。高个子学长后面的短头发女生说道：“去年招的街舞社成员，现在不也是天天在网吧带妹子上分，看看下面的寝室，说不定有惊喜呢！”几个人边走边聊去到下一间寝室。

312寝室门吱呀作响，方定一弯着脖颈从门缝里挤出来。他套着件灰蓝相间的运动服，和高个学姐在寝室门口不期而遇，学姐碎花裙摆随着门口的微风轻轻摇曳，扬声时发尾的栀子花香随风漾开："同学稍等！学生会准备了迎新礼"话音未落，方定一已踏上转角台阶。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屋里还有人"，话音未落便隐入三楼拐角的阴影，徒留楼梯间浮动着若有若无的青柠味沐浴露气息。

日光灯在十点三十分准时蒙上昏黄，文良蜷在吱呀作响的椅子上。塑料泡脚盆里的热水腾起白雾，将他镜片蒙成毛玻璃。啃完苹果核上最后一抹嫣红，他随手将果核抛向门后的垃圾桶，"哐当"一声，马天虎踹门闯进，便利店塑料袋窸窣作响。他脖颈后叠着三层肉垫，油津津的拇指在泡椒凤爪包装上抹过，精准抛中文良怀里："文盲！尝尝这泡椒凤爪，辣得能喷火！"

"说了八百遍别叫我文盲！"文良抬头，镜片反射着顶灯炸开的光斑。他努努嘴示意窗台，月光正勾勒出水果袋的轮廓，保鲜袋里的葡萄沁着水珠，"学长刚送来慰问品，你们倒是挑准时候回来"。

马天虎趿着人字拖扑过去，他摸出苹果抛给正在整理床铺的肖言，后者接住时指节分明的手背青筋微凸，“这学校还不错啊！还给发水果。这学费算是没白交啊！”肖言则拿着他书桌上的一张卡片仔细地看着。

卡片上面清秀的字迹写着：“带着自信、带着梦想、欢迎来到我们的校园”。简单的几句话没什么特殊，但卡片最下面居然有一个手绘五边形的花纹图案。肖言看着这个图案愣愣的一言不发。

晨光像打翻的蜜糖般流淌在宿舍的地面上，窗棂的镂花投影在墙面摇曳生姿。肖言睫毛颤了颤，从纠缠的梦境里浮起，后颈枕着微潮的枕头，恍惚听见木质床铺发出年岁已久的吱呀叹息。斜对铺的蓝白格纹床单平整如熨过，连枕巾折痕都保持着军训标准，那个被戏称为"怪咖"的室友，果然一整晚没回来。

"别演望夫石了，"马天虎拖着圆滚滚的身躯，甩着汗津津的毛巾闯进来，肥厚的脖颈上洗漱后留下的一片湿漉漉"，文良去抢食堂头锅小笼包了，你赶紧把眼屎搓了"，他扒着上铺边缘的肥手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肖言翻身时脊椎骨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像拆开一封信的蜡封。文良正巧掀推门进来，蒸汽从他手里的塑料袋口涌出，裹挟着肉包子的香气在寝室漫开。

"刚出笼的，烫手！"文良耳尖泛红，镜片蒙着白雾。马天虎已饿虎扑食般探进塑料袋，抓出包子时油水顺着指缝滴成地图。他腮帮鼓成仓鼠囤货，含混道："这馅儿还没我指甲盖大……我妈包的包子馅能藏整个咸蛋黄……"碎肉馅从破口的包子皮里漏在他胸前，洇成褐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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