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剑冢深·混沌茧

墨惊鸿的靴底陷入某种胶质般的灵气中，每一步都像在撕扯黏稠的蛛网。剑冢第九层的空气厚重得能掐出水珠，悬浮的断剑残骸表面爬满灰白色菌丝，细密的绒毛随呼吸起伏，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他握紧惊鸿玉佩，母亲临终前那句模糊的叮嘱突然清晰起来：“阿鸿……若你掌心发热时看见雷光，定是要护着雪璃……”玉佩边缘的刻痕正与脚下青铜地砖的纹路重叠，每道凹槽里都蓄着凝结成珠的混沌灵气。

“抬脚。”楚离的混沌罗盘悬浮在前方三尺，盘面星图投下的光束照亮菌丝丛下的沟壑。一根半透明的菌丝正沿着墨惊鸿的靴筒攀爬，尖端探入雷纹道袍的缝隙，“这是「噬灵菌」，混沌海溢出的残渣。”她指尖轻弹，菌丝瞬间蜷缩成灰烬，“三百年前，你母亲用最后一丝灵气把它们封印在这里。”

话音未落，三丈外的菌丝丛突然炸开。千百条灰白触须如毒蛇窜起，裂魂剑劈斩的刹那竟像砍进棉絮，剑锋被菌丝缠住的瞬间，紫府内的混沌金丹逆旋出涡流。灰雾顺着剑身蔓延，所过之处菌丝如烈日下的晨露般蒸腾，露出底下斑驳的青铜地面——密密麻麻的剑纹在菌丝尸体下浮现，与惊鸿玉佩的纹路严丝合缝。楚离的罗盘突然定格，星图光束凝成箭头，直指穹顶垂落的锁链：“你母亲改写了剑冢的禁制，只有混沌神体能触发……”

穿过菌丝密林后，视野陡然被猩红浸染。九柄巨剑倒悬于穹顶，锈迹斑驳的剑身缠着碗口粗的锁链，最中央那柄断剑的缺口处滴落黑血，在地上积成血潭。墨惊鸿怀中的剑胎碎片突然震颤，与断剑缺口产生共鸣，嗡嗡剑鸣震得锁链哗啦作响。他伸手触碰剑柄的刹那，无数记忆碎片轰入识海——

暴雨夜的母亲跪在巨剑下，胸口插着半截剑刃，灰雾从伤口涌出修补裂痕；父亲墨无痕将惊鸿玉佩塞进婴儿襁褓，转身跃入剑冢底部的混沌旋涡；最后是血煞子苍白的指尖划过墨雪璃脖颈的血纹枷锁，九枚噬剑蛊在她天灵纹上蠕动：“养剑百日，今日当饮混沌血……”

“醒！”楚离的罗盘重重磕在他眉心，混沌灵气结成光罩。断剑缺口渗出的黑血落地化作菌丝，扭曲成雪璃被铁链贯穿肩胛的幻象。血煞子的声音从菌丝中渗出：“哥……哥……”幻象突然炸开，楚离的灰袍溅上血珠：“是「因果映魂术」，你妹妹正在幽冥深渊替他温养蛊虫。”

地面突然剧烈震颤，锁链崩断的脆响从上层传来。任瑶的嘶吼穿透岩壁，裹着龙吟的余威：“墨惊鸿……龙骨活了！”剑冢第八层传来空间撕裂的轰鸣，千丈雷龙骸骨的利爪撕开结界，任瑶的第三只竖瞳完全睁开，混沌雷龙虚影盘踞在她身后，每一次爪击都带起蛛网般的空间裂缝。她脖颈的龙鳞纹路已爬满脸颊，银血从竖瞳溢出：“控制不住……它在畏惧你的金丹……就像当年怕你母亲……”

墨惊鸿的混沌金丹疯狂旋转，裂魂剑上的灰雾如触手缠上任瑶腰间。两股混沌灵气交融的刹那，雷龙虚影突然温顺垂首，任瑶的龙爪按在他肩头，鳞片割破道袍：“它在颤抖……你母亲当年……”话音未落，楚离的罗盘突然指向穹顶。初代斩天剑的缺口处，一道虚影缓缓凝结——那是墨惊鸿母亲临终前的残像，心口的断剑与缺口完美重合。她抬手轻点，菌丝汇成光幕，映出三百年前的真相：鸿钧老祖斩断的“天道脊椎”竟是混沌海伸向修真界的触须，断面处蠕动的肉芽化作噬灵菌，而墨家世代镇守的，正是这道永不愈合的伤口。

光幕陡然被血浪吞没。血煞子的脸在浪尖浮现，墨雪璃悬在他身后，脖颈的血纹枷锁蔓延出万千丝线，另一端连着九枚啃食混沌的噬剑蛊。“这份嫁妆可还满意？”血煞子抚摸着雪璃的天灵纹，蛊虫口器间叼着半块剑胎碎片，“再吸干你的混沌金丹，就能补全……”墨惊鸿的剑魄几乎破体而出，却被楚离的混沌锁链缚住：“他要的就是你发狂！”罗盘星图骤然扩张，空间扭曲的瞬间，任瑶的龙爪撕开血浪，攥住一枚噬剑蛊。蛊虫在她掌心疯狂扭动，口器中赫然衔着带血的剑胎残片。

转移阵法生效前的最后一刻，墨惊鸿看见母亲残像的心口剑刃崩碎。黑血如瀑倾泻，菌丝茧在剑冢第九层疯狂增殖，将他裹入混沌灵气凝成的巨茧。楚离的声音隔着茧壁传来：“破茧成圣，或是化作养料……”任瑶的龙血顺着茧壳纹路渗透，噬剑蛊在金丹内啃食混沌的剧痛中，墨惊鸿握住最后一块剑胎碎片。菌丝茧外传来冷轩的剑鸣与血煞子的蛊啸，初代斩天剑的锁链齐齐崩断，缺口在碎片归位的清越剑鸣中弥合如初。

茧内时间仿佛凝固。他看见母亲将玉佩按在自己心口，灰雾从她指尖渡入婴儿体内；看见任瑶祖辈将雷龙魂魄封入血脉，龙鳞纹路爬满新生儿后背；最后是楚离罗盘核心嵌着的头骨碎片——那属于鸿钧老祖的天灵盖，正微微泛着天道金光。当噬剑蛊咬穿金丹的刹那，墨惊鸿突然轻笑，掌心玉佩化作流光没入剑柄：“我全都要。”

茧壳炸裂的轰鸣中，初代斩天剑的剑光照亮整个剑冢。菌丝如潮水退去，露出地砖上母亲以血刻写的箴言——那并非镇封混沌的咒文，而是留给幼子的泣血告诫：“阿鸿，莫信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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