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缓慢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陈宝剑仿佛早已习惯了命运的安排。大到单位科室领导竞聘，小到马拉松比赛摇号中签，哪怕是一场想去看的演唱会抢票，正向的结果都接二连三地与他擦肩而过。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一开始陈宝剑也自我纠结，甚至一度患了抑郁，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放过自己。

涂娟娟的境遇则完全不同，得益于她处级干部的父亲，5年前就提了副科，但随着父亲的退休，后面的提拔也就没下文了。同样是国企，涂娟娟见山开山，逢水搭桥的本领就比陈宝剑要强得多，过去的5年从国内到国外，从单位到社会，所有的人都过得不容易，但涂娟娟愣是靠自己的本事，正科到手了。

这里不比北上广深，这里是年G DP只有7600亿的三线城市，7600亿是个什么概念？大概等于全国一年彩票的销售额。近二十年以来，中国内地G DP十强城市一直在变，二十年前我们还能看到青岛、大连，现在已经被武汉、南京取代了。当然在这份排行榜上北上广深，重庆成都，苏州杭州，永远都是常客。

陈宝剑在机关工作这20年，用刘震云《一地鸡毛》里小林开篇的话来讲就是:白混了。既没赚到钱，也没提上干，除了头顶日渐稀疏的头发，和肚子上日积月累的赘肉，日子和20年前没啥两样。准确的说，也不是完全一样，他娶了涂娟娟，还养育了两个女儿。

这是一个矛盾的时代，20年前《一地鸡毛》给出的生存哲学：“不要异想天开，不要总想着出人头地，就在人堆里混，什么都不想，最舒服。”在这个时代完全不适用，这个时代的主旋律是“卷”。这个时代还流行占卜，人们什么事儿都AI。陈宝剑昨晚睡觉前刷手机，还问了DeepSeek对35-45岁的打工人有什么忠告。DeepSeek用时5秒对答如流：

1、别迷信“稳定"，公司给你的安全感可能是慢性毒药，别把领导画的饼当养老保险；

2、把身体当唯一KPI，体检报告比年终总结重要，别用咖啡续命，拿肝换PPT；

3、发展“狡兔三窟"式收入，工资是公司的恩赐，副业才是自己的退路；

4、别和年轻人拼体力，要拼“信息差"，把行业人脉变资源，用经验降维打击。

水利局大楼是每天陈宝剑上班的必经之路，每天早上7点15分，门口都会有一位穿藏红色风衣的大姐准时上访。一开始还有保安拦阻和劝说，时间长了，保安也就习以为常。通常的情况是，大姐搬好塑料小板凳坐定，保安在她前面悠闲地扫着地，大姐的四肢和胸前，用透明胶带贴着打印的A纸，上面写着:移民局，刘冰还钱！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不知道这位刘冰，是否也度日如年。

穿过水利局大楼前的停车场，就到了1号线地铁入口，不知道别的城市如何，这里早上7点半正好是地铁的高峰时刻，因为大多数政府机关和国企大都是8点半上班，有一些机要机构，甚至要求8点到岗。

还不到8点陈宝剑就到了办公大厅，这时单位里基本上还没什么人，一天的工作尚未开始，他却已经开始感到厌倦。刚坐下不久，直属领导老周便从专门为科级干部配置小阁子里向陈宝剑走过来，脸上挂着似笑非笑的表情，手里拿着一个文件，看似随意地放在陈宝剑桌上。

“宝剑啊，”老周拉过一把椅子坐下，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安慰与劝诫，“我知道你最近因为竞聘的事情有些沮丧，但你要明白，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不能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自己。”

陈宝剑苦笑了一下，他并没仔细看桌上的文件，也没有说话。

老周见状，继续说道：“你要以公司为家，把工作当作自己的事业来对待。公司给你提供了平台，让你有机会施展才华，这份恩赐不是每个人都能得到的。你要懂得感恩，不要因为一时的得失而气馁。”

陈宝剑抬起头，眼神中闪过一丝迷茫，还是没有说话。

老周拍了拍他的肩膀，“我能理解你现在的状态，但现在经济下行，稳定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学会在稳定中寻找机会，这是总公司刚批下来的文件，你仔细看一下。”说着，用手指背的关节敲了敲放在陈宝剑桌上的文件。

陈宝剑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说：“周总，我会仔细看的。”

老周起身离开，陈宝剑望着他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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