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野追踪

离开青林城的第七天，齐墨的干粮已经见底。

他蹲在溪边，捧起一捧清水喝下，水中倒映着一张疲惫不堪的脸。十四岁的少年，眼中却已经有了成年人都少见的沧桑。肩膀的烧伤已经结痂，但每次动作还是会传来阵阵刺痛。

"月影，你还在吗？"

齐墨第一百次在心中呼唤，但青铜残片只是微微发热，再无那个清冷的女声回应。自从那晚强行使用"青霄破云"后，月影就陷入了沉睡。

父亲临终的话在他脑海中回响："找你舅舅..."

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舅舅是谁，在哪里。从小到大，父亲从未提起过母亲那边的亲人。齐墨只知道母亲在他三岁时就去世了，连画像都没留下一幅。

唯一线索是父亲的那枚玉佩——青白玉质地，正面雕着一柄小剑，背面刻着"剑隐于林"四个小字。

"剑隐于林..."齐墨摩挲着玉佩，思索着这句话的含义。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齐墨立刻警觉地躲进灌木丛中。这些天他东躲西藏，既要避开暗渊的追兵，又要防备山野间的猛兽。

三匹黑马从林间小径疾驰而过，马上骑士皆着灰袍，胸前绣着一个诡异的黑色漩涡图案——暗渊的标志！

"搜仔细点！那小子受了伤，跑不远！"为首的骑士厉声道，"莫大人下了死命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等马蹄声远去，齐墨才长舒一口气。他注意到骑士们前进的方向有一座小镇，或许能在那里打听到一些线索。

夜幕降临时，齐墨借着阴影的掩护溜进了小镇。这是一个典型的边境聚居地，简陋的木屋围绕着一口水井而建，唯一的石质建筑是镇中央的小酒馆。

酒馆内灯火通明，人声嘈杂。齐墨压低斗篷帽子，缩在角落要了碗肉汤和面饼。邻桌几个猎户打扮的人正在高谈阔论。

"...听说青林城齐家被灭门了？"

"可不是，一夜之间，全族上下三百多口，活下来的不到十人。"

"谁干的？"

"谁知道呢，有人说看到穿灰袍的人..."

齐墨的手一抖，汤碗差点打翻。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家族噩耗，还是如遭雷击。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说起来，前几天'山里那位'来镇上买酒，还问起青林城的事呢。"一个年长猎户压低声音道。

"那位剑疯子？他不是从来不过问世事吗？"

"谁知道呢，听说他年轻时也是大家族出身..."

齐墨耳朵竖了起来。剑疯子？大家族出身？他悄悄凑近那桌："请问...这位'山里那位'住在什么地方？"

猎户们警惕地打量他："小孩子打听这个做什么？"

齐墨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家父让我来寻一位故人，说住在这一带的山里，善使剑..."

"往北三十里，青松崖下有个草庐。"年长猎户犹豫了一下才说，"不过劝你别去，那老头脾气古怪，上次有个迷路的商人误入他的地盘，被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回来..."

齐墨道过谢，匆匆离开酒馆。北边三十里...他握紧胸前的玉佩，心跳加速。也许，这就是他要找的人。

青松崖比想象中更难找。

齐墨在山里转了两天，才在一处隐蔽的山谷中发现那座简陋的草庐。庐前一小片药田，四周古松环绕，一条清澈的小溪从旁边流过。

最引人注目的是草庐前空地上一块巨大的青石，石面上布满纵横交错的剑痕，深浅不一，但每一道都蕴含着令人心惊的锋芒。

齐墨刚走近草庐，一道寒光突然从侧面袭来！

他本能地侧身闪避，一柄长剑擦着他的鼻尖刺过，深深插入身后的松树树干中。剑柄嗡嗡颤动，显示这一击的力道之大。

"谁派你来的？"一个沙哑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

齐墨转头，看到一个身材瘦高的中年男子从树后走出。男子约莫四十岁上下，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袍，面容棱角分明，最引人注目的是他左颊上一道长长的伤疤，从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

"我...我是齐墨，齐岩的儿子。"齐墨紧张地咽了口唾沫，"父亲临终前让我来找舅舅..."

男子的眼神骤然一变。他快步上前，一把抓住齐墨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齐岩...死了？"男子的声音微微发颤。

齐墨点头，眼眶发热："七天前，暗渊的人袭击了我们家..."

男子松开手，转身走向草庐："进来吧。"

草庐内部比外观看起来宽敞许多，分内外两间。外间摆着一张木桌、两把椅子，墙上挂着几柄长剑；内间应该是卧室，门帘半掩。

男子——齐墨现在几乎确定他就是舅舅——从柜子里取出一坛酒和两个粗陶碗。他倒了两碗酒，推给齐墨一碗。

"我叫齐霄，确实是你舅舅。"他直截了当地说，"你母亲是我姐姐，二十年前嫁给了齐岩那小子。"他仰头灌下一大口酒，"说说吧，怎么回事？"

齐墨从怀中取出那枚玉佩放在桌上，然后从头讲述：藏书阁发现青铜残片、唤醒月影、族比扬威、暗渊袭击...

当说到父亲为保护他而死时，齐霄的手猛地握紧，陶碗"啪"地一声碎裂，酒液顺着手掌滴落。

"暗渊..."他咬牙切齿地吐出这两个字，眼中杀意凛然，"果然阴魂不散！"

齐墨鼓起勇气问道："舅舅，您知道暗渊？还有，这枚玉佩上的'剑隐于林'是什么意思？"

齐霄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起身从内间取出一个陈旧的木匣。打开匣子，里面静静躺着一枚与齐墨手中几乎一模一样的玉佩，只是背面的刻字是"林藏剑心"。

"这是...？"

"你母亲留给我的。"齐霄轻抚玉佩，"我们家族有一句祖训：'剑隐于林，林藏剑心，心御剑气，气冲霄汉'。这两枚玉佩是信物，也是传承。"

齐墨听得云里雾里："我们家族？您是说齐家？"

"不。"齐霄摇头，"你母亲不姓齐，她本名林青霜，来自'隐剑林家'——一个传承千年的剑修世家。"

剑修世家？齐墨震惊地瞪大眼睛。父亲从未提起过母亲的出身！

"林家世代单传，每一代只培养一名剑修传人。你母亲是长女，本该继承家业，但她爱上了你父亲这个普通武者..."齐霄眼中浮现怀念之色，"为爱私奔，这在当时引起了轩然大波。"

"那...林家现在..."

"没了。"齐霄的声音陡然转冷，"二十年前，就在你父母私奔后不久，暗渊袭击了林家。全族上下，只有当时在外游历的我幸免于难。"

齐墨心头一震。原来暗渊与他的家族有这么深的仇怨！

齐霄继续道："我本名林霄，为躲避追杀改姓齐。这些年来，我一直在追查暗渊的动向。"他盯着齐墨胸前的隆起，"现在，把你那块剑灵残片拿出来给我看看。"

齐墨迟疑了一下，还是取出青铜残片。奇怪的是，残片一接触到齐霄的手，立刻发出微弱的青光，表面纹路如同活过来一般流动起来。

"果然是天霄剑阁的传承..."齐霄神色复杂，"看来冥冥中自有天意。林家祖上曾是天霄剑阁的外门弟子，后来剑阁覆灭，林家祖先带着部分传承逃了出来，建立了隐剑林家。"

他翻转残片，指着边缘一处几乎不可见的标记："看到这个云纹了吗？这是'青霄剑'的标识。天霄九剑中，青霄剑排名第七，主破邪诛恶，专克暗渊功法。"

齐墨听得入神："舅舅，您也是剑修？"

齐霄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并指如剑，轻轻一挥。一道青色剑气离体而出，将三丈外的一截蜡烛整齐地切成两段，断面光滑如镜。

"剑气外放！"齐墨惊呼，"这是凝气境以上的修为！"

"凝气境？"齐霄嗤笑一声，"那是普通武者的划分。剑修一道，自有境界。你现在连'剑气初成'都算不上，顶多是'感剑期'。"

他站起身，从墙上取下一柄普通铁剑扔给齐墨："到外面去，让我看看你从剑灵那里学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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