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性本私

水龙吟，小院。

秋桂子坐在窗边偏首凝望着窗外。

在她的身后，秋无际正收拾着行李。

“师父远行不知所踪，如今兄长你也要远赴京都，这水龙吟啊都快散完了。”

秋无际自顾自的挑选着衣物，头也没抬道：“这说的什么话，四师妹六师妹她们不是还在么？”

“你根本不明白我的意思。”秋桂子目光仍在观望着窗外，尽管窗外黑漆漆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秋无际将行李打包好，缓缓走到秋桂子身侧：“苏敛两次现身，第一次屠了北海满门，第二次来此拿走了日事，此次他去京都，就连吴移水都知道镐殷要生事端。”

秋桂子昂首，她不解的问道：“明知水浑，我真搞不懂你们为何还要一个一个地往里跳？”

秋无际抚了抚她的秀发，随后摇了摇头：“吴移水的性子你也清楚，他要是和苏敛凑到一起，谁知道他们会做出什么疯事。我可以不顾苏敛死活，但不能不管吴移水。”

“二师姐不也陪着五师兄一同去了？有二师姐约束，兄长又何必亲自前去？”

“正是有她我才更放心不下。”

看着秋桂子一脸困惑的样子，他笑了笑：“你入门晚，自然不曾知晓。你们这个平日里与世无争的二师姐，要是真放开自我，怕是十个吴移水也比不上她一个楚清秋！”

秋桂子当即震惊道：“啊？真的假的？”

秋无际叹了一口气，显然不愿多说。

“行了，都什么时辰了，赶紧回去，不要影响我休息。”

见秋无际下了逐客令，秋桂子只能一脸不愿地站起身：“想来一觉睡醒便见不到兄长了，京都路远，珍重。”

“什么叫见不到了，你个小妮子有时间多看看书吧，要是不会说话就别说！”

秋无际也是被自己这个蠢妹子给逗乐了，当即将秋桂子推出了房门。

随着屋子里的烛光熄灭，秋桂子也是轻叹一声慢慢走向了自己的住处。

回去的路上，她心情看似不错。

自己的兄长什么样她又怎会不知。

他说担心楚清秋与吴移水，那自然不会有假。

但要是说不顾苏敛死活……

借着皎洁的月光，她的唇角微扬。

“这男人呐，就是嘴硬。”

……

京都。

江东注已是沏了一壶热茶。

他先是为苏敛斟了半杯，随后道:“我一直有个问题想请师兄解惑。”

茶水不断的冒着热气，随之扑鼻而来的是一股清淡的茶香。

苏敛捧起杯盏，凑近嗅了嗅，道:“你可不止我这一个师兄。”

江东注莞尔一笑，道:“这个问题我问过大师兄也问过吴移水，可他们给的答案却是截然相反。”

“哦？”苏敛眉尾一挑，显然来了些许兴致:“你问的什么？”

江东注先是饮了一口热茶，接着满意的呼出一口气，随后缓缓说道:“我问他们人性究竟本善还是本恶。有趣的是大师兄主张人性本善，吴移水却认为人性本恶。所以我想从三师兄你那儿再求得一个答案。”

苏敛摇了摇头，道:“这问题本就无解。儒家的亚圣与后圣都没争出个所以然来，你却问我这么一个俗人？”

“诶，师兄此言差矣，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见解，这无关对错。我要的不是什么大道理，而是单单想知道你们是如何看待人性的。”

看着一脸认真的江东注，苏敛皱眉稍作沉吟道:“你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虽然不知人性生来是善是恶，但我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人性生来本私，自私的私。”

说着，他饮了一口茶水，接着道：“如同这个江湖，不是为名就是为利。归根结底，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不管做任何事，他的出发点始终都是为了自己。”

江东注低头思量片刻，随即笑道：“独特的见解，果然还是三师兄通透。”

说着，他起身拿起茶壶，为苏敛那空了的杯子斟茶。

只不过这一次，杯中茶水却是满的快溢了出来。

苏敛看着杯子，眼眸微微眯起，道：“想我走直说就好，何必用文人官场那一套？”

江东注尴尬一笑，道：“官场待久了，耳濡目染多了难免也就成了种习惯。”

“呵。”苏敛冷笑一声，站起身道：“不谈别的，就说这作态，我发觉你是越来越像一个人了。”

江东注一脸平静：“哦？像谁？”

“秋无际。”

说罢，苏敛转身正欲离去之时，江东注却是突然开口，言语中充满了警告意味。

“旧也叙了，师弟好言劝你一句，让长相思的那些人莫要在京都生事。要不然别怪师弟我心狠手辣。”

苏敛侧过头，显然是听到了，但他脚步未停，身形也渐渐隐于黑暗。

亭子里，江东注独坐许久，他看着那杯渐渐冷却的茶水愣着神。

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眉头越皱越深，只是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月亮藏于云层之后，若是没有那寥寥无几的几家灯火，说是伸手不见五指也不为过。

苏敛一路慢行回到客房，第一眼他就看到了桌上摆放的一盘糕点。

不用说，定是花似伊为他备着的。

“真是的。我可不喜欢吃这些甜食啊……”

话虽如此，但他还是伸手拿起一块绿色的点心放进了嘴里。

细细咀嚼，嗯……味道竟出奇的不错。

可惜，他还是喜欢咸口的食物。

余下的糕点他没有再动，而是脱下鞋袜上了床铺。

在将脑子里的杂念通通摒弃后，他闭上双眸默默地运转起了《玄黄经》的修行法门。

传说，在天地未分之际，便存在着一缕无形无色的混沌之气。

而后天地初开，这缕混沌之气也被一分为二。

一半合天，一半融地，故而天为玄，地为黄。

据传闻，若有人能从天地中汲取到哪怕一丝玄黄之气，便可生死人肉白骨。

可惜，传说终归是传说，苏敛所修的《玄黄经》只是一本固本培元的功法。

虽不能生死人肉白骨，但却可以修复身躯暗疾，补充自身血气。

若是放在当今江湖里，那也是人人争抢的瑰宝，毕竟此等功效的功法实在是太少有了。

在经过这半个多月的修炼，他可以清楚感知到自身因《隐脉决》而损毁的根基正在以一种缓慢的速度修复着。

虽然失去的寿元无法弥补，但至少这具身体再没了隐患。

随着一口浊气吐出，苏敛脑中不禁又想起了那个老人。

“养育授业教导再造之恩，我又该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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