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似是故人来

当第一缕晨光破晓，整个镐殷渐渐开始有了生气。

已然换上一身淡黄色留仙裙的花似伊迫不及待的敲响了隔壁的房门。

“苏老三，别睡啦！太阳晒屁股咯！起床一起去吃早茶呀！”

怎料，她敲了半天，房间里却硬是没有任何动静。

不对啊，就算睡的再死也该被我叫醒了啊。

她伸手试着推了一下门，只听“嘎吱”一声轻响。

门没栓？

索性，她一把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进了门，一股子淡淡的清香扑鼻而来，那是苏敛身上的味道。

她挺喜欢这个味道的，也曾问过苏敛这清香是如何做出来的。

哪知苏敛却只是神秘地说了一句：那是故人的味道。

房间里，苏敛的行李还整齐的摆放在桌上，可是花似伊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他的人影，甚至就连他的佩剑也不曾瞧见。

眼见苏敛不在，她的脸色渐渐变得冷漠起来。

“亏我还起了个大早换了身衣服，啧，白忙活一场，罢了。”

“刚来京都的第二天就玩失踪，难不成是去寻他师弟了？”

“如若不是的话……苏敛啊苏敛，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呢？有意思。”

……

此时，苏敛还是昨天的江湖打扮，正缓步走在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上。

他所在的地方乃是位于京都北城门外的一座无名的大山。

此山虽无名，但山峰之上却留刻着数不清的姓名。

此山平日里近乎无人会来，皆是因为此山乃是一座墓山。

当然，寻常百姓人家是别想葬在这儿，就算有钱也不行，还得有权。

这儿埋着的绝大多数都是京都世家中人。

其中包括他的一个旧友，亦是一个故人。

一个已故之人。

兴许因是临近冬季，天气转凉。

往常松软的土地，此时走在上面却硬的宛如石路。

路过密密麻麻却又排列有序的土堆，他终是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止了步。

这是他三年来第二次站在这里。

“三年了，你头上都长草了。”

摘下头戴的斗笠，苏敛抚摸着光滑的墓碑，破天荒的说了一句玩笑话。

他知道，她并不会在意。

毕竟生前她性格温和且为人颇为幽默，总是一副乐观的样子。

时至今日，他已经快忘了她的声音，甚至脑海中她的模样也因时光流逝而变得模糊了许多。

非他所愿，全赖时间。

忘记一个人是先忘记声音还是先忘记容颜？

他不知道，又或许两者皆在同步进行。

目光一瞥间，他发现墓碑前竟然还残留着些许灰白色的纸灰，以及一捧干枯的花束。

原来这个世上不止有他还记得这个女人。

会是谁呢？

苏敛敢肯定不是她的家人，毕竟当初他们甚至都不愿将她入土为安。

还是因南柯梦出面，他们才不情愿的将她埋在了这里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会是你么，江东注？”

摇了摇头，苏敛不再多想，他此次前来也只是为了悼念故人罢了。

“你不会怪我没给你带东西吧。”

人死如灯灭，他一直坚信着这一点。

所以，他来的时候并没有带什么纸钱，香灰，花束什么的。

但当他真的空手来到这儿后，竟是莫名的有些心虚。

或许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信仰吧。

虽不信，却敬之。

看着墓碑上那仅仅四个字，苏敛握了握拳头。

她姓刘，是京都刘家大小姐。

可现在墓碑上却没有她的姓氏。

“死后这般，你可会悔？”

想来不会，记忆中的她从不会后悔自己做的任何决定，不管结局如何。

我死后，管他洪水滔天。她就属于这种人，死倔。

“来都来了，帮你除个草吧。”

小半个时辰后，土堆上的杂草已被除尽。

苏敛呼出口气，重新将斗笠戴上。

“我该走了，下次再来看你也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呵，话说早了，咱们这种混江湖的有没有下次谁也说不准。”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如果人死了真的会去地府的话。那你可要晚点过桥，别急着喝汤，我还有好多话没说，等到时在下面相聚了再与你细说。”

他走了，就像他来时一样，果断且干脆。

一阵凉风生起，似是故人的回应。

风过，吹落了大片枯叶。

给这处伤心地增添了几分悲凉。

阳光触及不到这片角落，故而使得那墓碑之上的四字尤为显眼。

——鸳瓷之墓。

……

天已暮，月如初。

本是良辰美景，可总有人无心欣赏。

就比如此时客栈里的姑娘。

距离要办的事还有些时日，所以她还想趁这几日无事，让苏敛陪她去吃吃京都的美食，再逛逛这镐殷的人文风景。

怎料还未开始，苏敛便消失了一整天。

当苏敛回到房间时已是近戌时。

推开门，他第一眼便望见了坐在桌前的姑娘。

姑娘看上去心情并不是很好，愁眉苦脸的。

苏敛摘下斗笠，随意将其扔到桌上。

他好奇的问道：“你怎么在我这儿？”

见姑娘不语，他又凑到近前问道：“怎么了这是？谁惹你了，干嘛一脸愁容？”

对于那张突然凑近的脸，花似伊先是一慌，随后眉头皱得更甚。

只因她嗅到了苏敛身上浓浓的酒气。

“你喝酒了？”

苏敛点了点头，道：“是啊，心情有些烦闷，就喝了点。”

花似伊当即一拍桌子，质问道：“喝了一点？你消失了一天，我可是等了你一天！”

苏敛挠了挠头，不解的问道：“你等我做甚？再说了，你就算有事也没提前跟我说啊。”

“你苏敛就是个木头，还是个烂了的木头！”

见他这副模样，花似伊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道：“我让你陪我来镐殷是让你保护我的安全，不是让你独自去玩耍！”

“你认为我去玩了？”苏敛被说的也是有些不耐烦，他敷衍的回道：“行行行，我下次注意！行了吧！”

花似伊已是气红了脸：“什么叫行了吧？你什么意思？”

苏敛也是起身拍桌道：“我什么意思？我还想问你什么意思？找茬是吗？你到底要干嘛？”

花似伊抿了抿唇，灵动的双眸逐渐泛起了丝丝水雾。

见她久久未语，眼眶通红的模样。苏敛有些慌了。

他最见不得女人掉眼泪，同时也意识到自己先前的语气确实是有些重了。

“抱歉，话说重了。你……回房早些睡吧。”

花似伊吸了吸鼻子，轻声喊了声：“苏敛。”

苏敛下意识的“嗯”了一声。

“我的意思是，你下次出门能不能带上我，哪怕是喝酒也好，我不喜欢一个人。”

苏敛愣住了，他方才猜想了很多，唯独没想过她仅仅只是想要人陪着。

他张了张口，像是想要说些什么，可好一会吐出来的也仅仅只是一个字。

“好。”

见苏敛答应，姑娘一下子笑了出来：“那一言为定，先说好，明天清晨我来找你，你要陪我出去逛逛！”

“行。”

花似伊擦了擦眼睛，转身道：“那就这么说好啦！本姑娘去歇息了。那什么，明天见，晚安。”

“晚安。”

待姑娘走后，苏敛坐在床头使劲挠了挠头发。

我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这么反常？

嗯……一定是喝了酒的缘故。

一想到明天还要陪花似伊去逛街，他顿时就头疼了起来。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个样子了？

果然，还是得戒酒。

嗯……

戒是不可能戒的，尽量以后少喝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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