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烬相逢

酉时的承天门鼓响彻云霄，北狄使团的金帐马车碾过朱雀街积雪。苏云落摩挲着袖中淬毒的短刃，赤玉髓在宫灯下泛着血光——三日前碑林血池边，萧景珩咬破她胎记时烙下的蛊纹，此刻正在肩胛处灼烧。

"苏将军这身月华缎，倒比银甲更衬血色。"玄色蟒袍掠过身侧，萧景珩苍白指尖捏着琉璃盏，盏中鹤顶红映出他讥诮的眼，"比如...待会儿溅上的北狄王血。"

她反手扣住他递酒的手腕："指挥使的寒毒，近日可发作得勤？"

蛊纹在相触的皮肤下突跳，萧景珩突然倾身贴近，将酒气呵在她耳后："托将军那口心头血的福，足够撑到子时剜心取蛊。"

鼓乐骤停，幼帝稚嫩的"赐宴"声从高台传来。北狄公主面纱下的银铃轻响，苏云落瞳孔骤缩——那铃声与淮安腕间的一模一样！

戌时三刻，献舞环节

十二名赤足舞姬旋入宴厅，足腕金铃压着《破阵乐》的鼓点。苏云落按刀的手指突然刺痛——领舞者转身时，后颈浮现七月半生的曼陀罗刺青。

"酒中有毒！"萧景珩突然打翻她案上玉杯，酒液腐蚀地毯腾起青烟。几乎同时，北狄公主甩出面纱，三千牛毛细针暴雨般射向幼帝！

苏云落踢翻金案为盾，错金刀劈开漫天毒针。混乱中领舞者的匕首已抵近幼帝咽喉，却被萧景珩徒手攥住刀刃："巫咸的傀儡丝，果然穿进宫里了。"

领舞者脖颈突然扭曲成诡异角度，口中射出冰蚕丝缠住苏云落："主人说...将军的血最合蛊王胃口......"

"是吗？"萧景珩突然扯开衣襟，抓着苏云落的手按向自己心口。双生蛊纹爆出赤金光芒，冰蚕丝在共鸣中寸寸断裂："告诉巫咸，他的药人早把心脏喂了蛊！"

幼帝突然发出小猫般的呜咽，苏云落回头刹那，北狄公主的毒簪已刺入她后颈。蛊毒顺着血脉炸开时，萧景珩的唇狠狠压了上来。

偏殿暖阁

苏云落从剧痛中清醒时，正被萧景珩抵在蟠龙柱上渡药。他舌尖推来一枚冰丸，混着血腥味在她齿间化开："吞下去！这是用我心头血炼的......"

她咬破他下唇挣扎："趁机占便宜的手段...咳咳...真下作......"

"比不得苏将军。"他抹去唇边血丝，撕开她后领，"三颗朱砂痣的位置，和《观星录》记载的破军命纹一模一样。"

铜镜映出她颈后嫣红印记，竟与萧景珩心口蛊纹拼合成完整星图。殿外传来禁军脚步声，他突然将她推进浴池："不想被当成刺客同党，就装成承宠的宫嫔！"

温热药泉浸透衣衫，萧景珩扯散她的发簪，玉冠坠入池底激起涟漪。他染血的指尖抚过她颈后朱砂痣，在追兵破门瞬间咬住她耳垂："叫。"

"混账...嗯......"咒骂被刻意压成喘息，苏云落指甲深陷他后背。隔着氤氲雾气，禁军统领慌忙退避的场面荒诞可笑，唯有萧景珩眼底映着她逐渐涣散的瞳孔。

"撑住。"他割开手腕塞进她唇间，"双生蛊的毒必须用同源血引......"

"萧景珩..."她突然揪住他衣襟，涣散眸光凝成一点寒星，"当年寒潭...是不是你...把淮安......"

未尽之言被血腥味淹没。当陆昭率暗卫找到他们时，只见苏云落颈后朱砂痣渗出血珠，而萧景珩心口蛊纹已蔓延至咽喉，正将最后半颗解药以唇相渡。

药泉蒸腾的雾气中，萧景珩的鲜血染红半池春水。苏云落齿间咬着他的手腕，眼底血色随蛊毒退去："你早知幼帝是......"

"嘘——"他沾血的指尖封住她的唇，目光瞥向殿外晃动的火把，"三年前先帝暴毙，我亲手从冷宫抱出的孩子，身上可没有苏家血脉。"

殿门轰然洞开，禁军统领的刀锋映出幼帝懵懂的脸。孩子腕间金铃轻响，奶声里混着巫咸的冷笑："苏将军挟持萧指挥使，该当何罪？"

"殿下慎言。"萧景珩突然将苏云落按进怀中，扯开她濡湿的后襟。朱砂痣在烛火下泛起妖异红光，与幼帝腕间金铃共鸣震颤："破军命纹现世，按祖制当入太庙问天——您想试试三百童尸的冤魂吗？"

幼帝突然尖叫着抱头翻滚，七窍流出黑血。苏云袖落中短刃破空而出，斩断他腕间金铃的瞬间，殿外传来淮安撕心裂肺的哭喊："阿姐！那是假的！真的承钰在......"

子时，皇陵地宫

萧景珩拽着苏云落坠入盗洞时，她肩胛胎记已灼穿三层绢衣。地宫壁画上的镇国公主回首望来，眉眼与她如同复刻。

"二十三年前，真正的太子被换成药人。"他碾碎发光菌菇照亮甬道，石壁上密布抓痕，"苏老将军奉命屠灭知情者，却在寒潭底藏了两个婴孩。"

苏云落踉跄着扶住棺椁，掌心触及的铭文刺痛神经——"鸿氏嫡女阿妩，承天命镇龙脉"。棺中冰封的女子心口插着焦尾琴碎片，面容与她毫无二致。

"这才是你的生母。"萧景珩突然将赤玉髓按进棺椁凹槽，地宫穹顶星图骤亮，"我守陵萧氏一族，世代为鸿氏公主剜心饲蛊。"

震动从地底传来，幼帝的哭声穿透岩壁。苏云落劈开侧室铁门，看见淮安被钉在血池中央，真正的承钰蜷缩在他怀里，两人腕间银铃拼成完整玉珏。

"双生子..."她握刀的手第一次颤抖，"先帝竟用亲骨肉养蛊？！"

萧景珩的银针暴雨般射向血池封印："何止？当年他把镇国公主做成活尸，就为用你们母女的破军命格......"

巫咸的骨杖击碎最后封印，血池化作赤蟒缠住四人。萧景珩在巨蟒獠牙刺入苏云落咽喉前抱住她转身，蛊纹在两人皮肤上燃起烈火："咬破我心脏！蛊王能烧尽这邪物！"

"你会死！"她在他染血的胸腔里听见双重心跳。

"二十三年前..."他在蛇毒侵蚀中微笑，"你咬我那口...就该死了......"

地宫在轰鸣中坍塌。最后的光影里，苏云落看见承钰腕间玉珏映出星图——乙未年二月十四，正是今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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