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寒池佞妖

随着四周恢复寂静，忘悲崖雾气重新流转，宋鹤眠被狂风卷起的衣袂渐渐垂落，他略有尴尬的看着谢鸢手中的古镜，原来对方还有这等宝器。

四周崖际的风依旧凛冽，谢鸢站在崖边，回首看向依旧翻涌的云海，仿佛万物未曾改变，唯一变化的，是破了禁制后才露出的崖岸，此时谢鸢已经带着芽玉站到了此处，再往前去，就是寒池。

宋鹤眠望着并肩走来的谢鸢二人，声音里带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谢鸢，好久不见。”

果然是她。

谢鸢此时卸去了月兮夜的人皮面具，顶着一张本身面貌四处招摇，此时宋鹤眠唤出她的本名，也不以为奇。

虽说自己想不起来这宋鹤眠是何时认识她的，但这天下她谢鸢闻名已久，有人能唤出她的名字也是常事。

“你怎么会在此？”谢鸢问。

按理说，宋鹤眠此时应随着众人前去凝峰山试炼。

宋鹤眠却没有回答，只是转身望向远处山峦，语气平稳：“寒池终年被冰雪覆盖，池水能映照出人心中最深的执念，姑娘单刀赴会，可是做好了充足准备？”

听了这话，芽玉满心不愿，忍不住小声嘟囔：“什么叫单刀赴会。”

宋鹤眠倒是知礼，闻言连忙作揖向芽玉道歉，在得了小狐狸一声冷哼后才缓缓直起身，向谢鸢笑道：“你这小侍童脾气还不小。”

寒池就在前面了。

越近寒池，四周寒意便越深。

谢鸢抬手拂去肩头落雪：“这寒池早年是修炼之地，但自我离开宗门前，此处便已经荒废。”

宋鹤眠闻言轻声道：“我听说，是有一位宗门长老在此陷入心魔，竟然剜心断经，自剃骨肉，此次寒池成为荒废之地，再无人踏足。”

谢鸢看他一眼，哪是什么陷入心魔，分明是那些个长老寻到了更加的试炼圣地，又不想寒池被他人所用，这才对外宣告此处废弃。

三人一路踩着厚厚的积雪向寒池走去，与山下一片春意截然不同，路边的冬日寒梅开的正盛，花瓣上还凝结出了点点冰晶。

谢鸢抬手加了加芽玉身上的暖符，又听宋鹤眠几声轻咳，这药王谷谷主之子身子孱弱，真能抗住寒池风雪吗，别死在半路。

她四周看了两眼：“你自己一人？”

宋鹤眠点头不语，这回他只身前往，特意屏退了两名贴身侍从：“谢姑娘不用担心。”

他亮了亮长袄内侧，谢鸢这才看见对方衣襟上贴满了大大小小层层叠叠的黄色暖符，热气烘的宋鹤眠脸颊都热了许多。

寒池就在眼前了。

池面结着一层薄冰，隐约能看到地下缓缓流动的池水，谢鸢站在池边，月光将她的影子拽入池中。

芽玉蹲在池边左顾右盼：“师傅，这寒池……深么？”

“……深不见底。”谢鸢轻声开口。

芽玉娘亲的狐骨若是真的埋在水底，该如何取出，又成了问题。

谢鸢垂头看向芽玉：“你娘亲的狐骨真的在此？”

芽玉点头，她抬手挽起袖子，此时手腕上的骨玉正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在月色下显得更加璀璨。

谢鸢眼神从骨玉上挪开，重新看向结了薄冰的池面。

宋鹤眠忽然道：“这寒池怎么如此奇怪？”

二人顺着他手指之处望去，只见那里的冰层正在缓缓渗出裂纹，丝丝缕缕的黑气缠绕而升，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冰而出。

宋鹤眠如临大敌，他右手揣入袖中，暗暗握紧出谷前父亲交给他的宝器。

谢鸢收回目光：“佞妖而已，不必担心。”

“佞妖？”宋鹤眠一愣。

谢鸢心底发寒，看来天衍宗的罪行，远不止于她所知之事。

同时，寒池深处传来一声凄厉嘶吼，谢鸢抬手握住玉簪，碧血剑在她手中凝结成型，霎时间，空中开始弥漫一股浓重的腥气，刺得人鼻腔发痛。

一团黑雾在池中冰层一处凝聚，隐约能看出人形轮廓。

“这便是佞妖——”谢鸢执剑起势，眸光幽冷，“被宗门炼化的妖物怨气所生。”

“——无形无质，却能吞噬一切生机。”

黑雾渐渐凝实，化作一个扭曲人形不断敲打着冰层，它的身体由无数张痛苦的面孔组成，每一张脸都在无声尖叫。

芽玉瞪大了眼，那些面孔她认得，是这些年在妖界陆陆续续失踪的小妖怪们……

蛇妖、虎妖、豹子精……芽玉一张张脸看过去，它们的眼睛空洞无神，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那佞妖始终敲击着冰层，似乎想要破冰而出。

它的“头”是一张不断变换的面具，时而狰狞，时而哀伤，但最最可怕的，还是它从喉咙处不断传出的嘶吼——

像是万千个声音叠加在一起，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却都在诉说着同一个词：

“……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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