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答应

熙攘的街道上，单意身姿挺拔地站着，对面的红衣女子似一团热烈的火焰，与他两两相望。女子眉眼含笑，朱唇轻启，声音清脆如铃：“公子，小女子瞧着你气度不凡，可否移步茶楼，共饮一盏香茗，畅谈一番？”单意微微一笑，目光坚定：“多谢姑娘邀约，只是我手头之事尚未解决，待处理妥当，定当赴约。”

女子轻轻点头，并未多言，只是在一旁静静等候。单意转身投入到事务之中，动作利落干脆，每一个举动都透着沉稳与果决。时间在忙碌中悄然流逝，等他终于将事情解决，天边已染上一抹瑰丽的晚霞，夜幕正缓缓降临。

单意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快步走向仍在原地等待的红衣女子，略带歉意地说：“让姑娘久等了。”女子展颜一笑：“无妨，如今正好。”二人并肩朝着茶楼走去。一路上，微风轻拂，红衣女子的衣袂飘飘，与单意的一袭青衫相得益彰。

踏入茶楼，茶香扑面而来。他们寻了一处靠窗的位置坐下，伙计很快送上香茗。暖黄的灯光下，二人相对而坐，茶香袅袅升腾，为这即将入夜的时光添上了一抹别样的温馨，一段奇妙的交谈，也在这茶香中缓缓拉开帷幕。

单意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问道：“我听闻城主讲述城中近来发生的事情，想必你就是霜岐殿少主惊蛰，我想问问少主，现在见我，是不是就意味着答应他的同盟之事？”

惊蛰站在阴影里，身形隐匿在黑暗中，唯有一双眼睛闪烁着锐利的光。听到单意的话，她缓缓走出，似乎并不意外单意得知自己的身份，眼神没有波澜，只微微点头，示意他接着说。月光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冷峻的轮廓。没有丝毫铺垫，单意开门见山地说：“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也知道你在犹豫什么。”

惊蛰微微一怔，目光紧紧锁住单意，等待他接下来的话。

单意神色平静，继续道：“若想达成你的目的，加入同盟是眼下最好的选择。但这同盟之路并不好走，其中牵扯诸多势力，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

惊蛰眉头微蹙，思索片刻后问道：“那我具体该怎么做？你又该怎么做？你到底是怎么计划的。”

单意看着惊蛰，一字一顿地说：“首先，你要放下所有的犹豫和杂念，全心全意投入其中。其次，按照我们商议的计划行事，每一步都要精准无误。最重要的是，无论遇到什么情况，都要保持冷静，不能暴露我们的意图。”

惊蛰听着，心中暗自权衡。她明白，这是一场冒险，可也是实现自己目标的难得契机。最终，她抬起头，目光坚定地看着惊蛰，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但却又迟疑不决，她曾在进入霜岐殿后并没有如此迟疑过某件事，她杀人果决，受罚也不曾掉一滴眼泪，而她这段日子以来，自从认识这个人，竟不自觉的哭过，迟疑过，甚至心软。

她似乎不认识这样的自己了。

惊蛰垂眼，似是思考了一番后抬头看向单意，冷冷开口道：“你怎么得知我想要什么呢？如果我们利益互不相同，你从我这得到你想要的，而我却没有得到，岂不是太亏了，公子你说呢？”

单意像是早就知道她会这样说，微微一笑也不恼，笑眼弯弯的看向惊蛰：“惊蛰少主，我也自我介绍一番，知道了少主的名讳，不告知少主我的，岂不是不好？我姓单名意，没有字，我和妹妹相依为命，是十二年前婆母救回我和妹妹，养育我们四年，记忆早就在岁数还小但受伤后已然忘却，妹妹当年还小也是不记事，我村中失火过一次，我不知是何人所为，而姑娘与我就像是一个故人，你与她极为相似，虽时隔多年，眉眼仍是相像……”

惊蛰皱眉打断他道：“行了，我不知道你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是为查清你们村的纵火人，还是为了找那个女孩，这些与我无关，我只想知道我的事情，你为什么又或者说凭什么这么有把握，欺骗我的话，你不怕我杀了你？”

单意收敛笑意，抬眸看她，温声道：“我只是想告知我的身世，我把我的事情全托给惊蛰少主，这也是为了得到惊蛰少主的信任，惊蛰少主想知道的无非和你自己有关，你想找到一些人来证明一些东西不是吗？在你极力想挡住的那个挂饰的时候，还是你在这孤云城无顾带走孩童的时候，意思很明显吧。”

惊蛰一愣，眼眸深深望向单意，像是要把他看透般，忽地一笑道：“单意公子果然聪明绝顶，怪不得那孤云城主让你和他宝贝闺女一同来平定百姓，哈哈哈哈，你说的这些，但凡聪明一点，都可以看出吧，我需要你助力我找到这些东西，你说的那个眉眼相像的女孩也许是我也要找的人之一，这才是重点，你说的这些我都不在乎，我也不必与你多说了，我这次来找你，自然是有利可图，你那天在郊外说的那些话，我赞同一部分，我决定，先与你同盟，但你如果迟迟无所行动，我便杀了你，罪名便是揣测本少主的心事。”

单意望向冷漠的少女，笑意不减的抬头看她，惊蛰这才感觉到他的眼睛像是有一轮明月，他抬眸时眼尾漾开细碎纹路，睫毛在眼睑投下羽毛状的阴影。晨光穿过茶馆竹帘，在他瞳孔里碎成流动的金箔，原本深邃的墨色忽然融化成春日湖面，笑意从眼角溢出，将虹膜晕染成暖融融的琥珀。

“惊蛰少主这个气性是得改改，如此气大，在路上不知是要惹出一些麻烦才可。”他执茶杯的指尖悬惊蛰面前，眼尾弯成月牙，“少主既然已经愿意与我同盟，那同饮一杯，当做合盟之茶，可好？”青瓷茶盏映出他唇角弧度，连茶汤里漂浮的茶叶都跟着轻轻晃动，仿佛被这笑意搅碎了一池春水。

窗外突然掠过飞鸟的影子，他转头时睫毛在逆光中镀上金边，惊蛰竟一瞬间没有反应过来，当她反应过来时，已经咽下了那一口茶水，她偏过头不再看他，心跳不知为何竟快起来许多，她轻呼了几口气，转过来仍是那副淡定的样子，直直看着他那会笑的眼睛开口道：“走吧，你现在准备怎么做？”

“回城主府。”单意回头望她，“跟我走吧，我已经答应城主，先把城中的事务替他解决，这事是你造成的，你也要帮忙。”惊蛰顿时无语，理性压制着她不抽出剑立刻杀了这男子。她只叹了口气说：“走吧，我看看城主为欢迎我会做什么吃的。”

市集街道的青石板上还留着前段时间纵火时的灰烬。惊蛰目不斜视的走在前面，等都不等身边的人，听着身后脚步跑在地面的脆响，忽然想起几个月前自己修炼，而霜降天天在身边跑来跑去叽叽喳喳的样子，她似乎有些想念霜降在的日子……她都在想什么，她怎么会想霜降，只不过是殿主另一个工具罢了，她想也只会想那兄妹练的怎么样，不对，她这样的人谁也不会想，怎么脑子里总出这些柔情的想法……

“城主府的门槛变矮了？”她为转移注意突然开口惊蛰头上的发饰在夜雾中泛着冷光。单意回头时正好看见她提起衣摆，脚似乎抬高了些才可迈过去。单意看到此画面忍不住的笑了一声，被惊蛰一个眼神警告住，他才笑吟吟开口道：“可能是前些日子，有位女侠来城主府赴宴，临走时过于火大，动作有些大，这才重修台阶，高点不容易塌。”惊蛰听这话身子一僵，她咬牙切齿道：“到底谁给你的胆子敢开我的玩笑，真是同盟的身份成为你的保护伞了吗？”说罢，惊蛰撇开眼不再看他。

“惊蛰少主记错了。”单意笑着将手牌递给门口侍卫，侍卫行了个礼，请他俩进了城主府。单意看她指尖在腰间木饰上摩挲两下，摘了下来藏进了衣袖中。便重新开口：“门槛还是原来的九寸三分，其实并没有变化，只是惊蛰少主急于转移脑中思绪罢了。”他将声音压的极低，似是要给她留些面子。惊蛰此时的脸色算不上好，她在心中已经把面前这个人杀了千百遍，火烧，针刺，她要让他尝过世间所有酷刑。但面上仍不改色，并没有接他的话，单意挑了挑眉，只当她不愿理自己。

温铮出来迎接时，看到惊蛰面上一怔，他再仔细看见惊蛰与单意站在一起，脸色突然变得恐惧，急忙把单意拉到这里，生怕他受到惊蛰的一点伤害

“这就是你那日说的要结交的同盟？”温铮将单意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问到，温铮回头看了一看惊蛰，惊蛰触及到他的目光，对他微微一笑，温铮顿时额头冒出一丝冷汗，再次望向单意，只见单意点了点头。

单意仔细向温铮解释道：“他便是我要寻找的那个人，她与我几年前救过的那女孩眉眼相同，而她也要找那个女孩，她不会害她的，那女孩与城主也有所渊源。”温铮听此言一愣，问道：“有何渊源？说来听听。”单意解释道：“那女孩身上好似有个木饰，而且她说她叫温泠，我听闻城主家早年丢失的小女儿也叫温泠。”

“你说什么？”

温铮指节紧紧握住，他回想起12年前他家女儿丢失的那个雪夜，每次想起无一不感到心痛，此时听闻有点女儿的线索，也不管是敌是友，连忙看向了惊蛰，收起刚刚紧张的神情，眼神复杂的看向惊蛰，又看向单意，让他们来厅中聊。

温铮坐在高处，思考了良久，说道：“公子不必再管城中的事，只安心去吧，如果弟弟妹妹不便带走，放在这里，我定保他们安然无恙，你要调查的那个事，我也是有心无力，不管如何，那是我的女儿，我竭尽全力也会帮你们的。”

惊蛰只开口道：“你飞鸽给殿主，只说孤云城出大事，我需要平叛，几月后才能返殿，明白？”温铮微愣了一下又重重点头，认真道：“惊蛰少主，你放心，我一定会帮助你的，现在帮你就是帮我自己。”

雕花檀木门外突然发出轻响，惊得烛火在灯台上晃了晃。

惊蛰指尖一颤，将手中茶杯掷出去，砸到屏风，冷言道：“出来。”

温铮和单意皆是一愣，随即看向门口，警惕的向前走去。

檀木门被夜风推开半寸，月光裹着梅香涌入时，那女子的素纱衣袂正掠过朱漆门槛，她踏雪而来，广袖拂过青石板上未融的薄霜，雪缎裙摆扫起细微的银雾。她腕间羊脂玉镯轻磕门环，清越的声响惊飞檐下栖鸟，几片枯叶簌簌坠在她发间珍珠步摇上，倒像是缀了串碎金流苏。檐角铜铃在穿堂风里叮咚作响，她驻足在门口时，雪缎上的云纹暗绣被月光映得流动起来。

温铮一愣：“阿沅，你为何来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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