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绛纱疑云

暮春的雨丝缠着药香，在沈府后罩房的檐角织成青雾。沈知意指尖拂过嫁衣上的金丝鸾鸟，孔雀蓝的尾羽在烛火下泛着幽光。她突然捏住袖口一抖，三枚银针悄无声息地刺入衣襟暗纹。

"姑娘，燕王府送来的合欢酒。"小丫鬟捧着鎏金执壶的手在发抖，壶嘴飘出的甜香里混着苦杏仁味。沈知意接过酒盏时，腕间银镯突然泛起诡异的青斑。

窗外传来瓦片轻响，沈知意猛地推开雕花窗。夜色中只见狸奴跃过屋脊，尾巴扫落的海棠花瓣正巧飘进合欢酒里。酒液触及花瓣的刹那，竟浮起细密的血沫。

"把这酒喂给廊下的鹦鹉。"沈知意将酒盏塞给丫鬟，转身从妆奁底层摸出个珐琅小盒。盒中蜈蚣闻到毒酒气息，突然躁动地撞击琉璃罩。

三更梆子敲过，西角门的铜锁发出细微响动。沈知意裹着灰鼠斗篷闪身而出，守门张婆子袖中玉佩在月光下泛着暖晕："燕王府的教引嬷嬷明日就到，姑娘当心那对鎏金缠丝镯。"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马蹄踏碎青石板的声音。沈知意退回阴影里，看见八宝璎珞马车碾过她白日跪过的青砖。车帘被夜风吹起一角，露出半张苍白如纸的面容——那人眼尾朱砂痣艳得像要滴血。

次日卯时，王氏带着六个捧着锦盒的嬷嬷闯进厢房。她染着蔻丹的指甲划过妆台，突然掀翻那件金线嫁衣："到底是下贱胚子，连衣裳都配不上好料子。明月，把咱们准备的喜服拿来。"

沈明月身后丫鬟捧着的嫁衣红得刺眼，沈知意却盯着领口缀着的东珠蹙眉——那些本该莹润的珠子表面，布满蛛网似的裂痕。她佯装惶恐地跪下："母亲，这逾制的南海珠..."

"闭嘴！"王氏一巴掌甩在她脸上，"能穿上明月用剩的料子，已是你的造化。"镶金护甲刮过沈知意眼尾，在朱砂痣上划出血痕。

申时三刻，燕王府的教引嬷嬷踩着满地狼藉进来。为首的崔嬷嬷扫过那件被撕破的嫁衣，忽然冷笑："沈夫人好大的威风，连御赐的云锦都敢毁损。"

王氏脸色骤变，正要开口却见崔嬷嬷身后小太监展开明黄卷轴："传燕王口谕，王妃嫁衣当用蜀中冰蚕丝，明日辰时自有尚服局来人裁衣。"

待众人散去，崔嬷嬷将个紫檀匣子塞给沈知意："王爷说，姑娘眼角的伤用这个不会留疤。"匣中羊脂玉瓶贴着张药笺，字迹苍劲如刀："胭脂泪。"

是夜沈知意蘸着药膏轻揉伤处，忽觉窗外有人。她吹灭烛火佯装就寝，藏在枕下的银针却已蓄势待发。纱帐被夜风掀起时，她嗅到淡淡的沉水香混着血腥气。

"王妃好警觉。"低哑的男声擦着耳畔掠过，沈知意回身只见窗棂上插着支玄铁箭，箭尾系着的锦囊里躺着半块虎符。她认出这是与自己玉佩严丝合缝的另一半，而虎符上赫然刻着"黑甲"二字。

五更天未明，沈知意被凄厉的鸦鸣惊醒。她推开窗看见后花园古槐上吊着个婆子，正是前日往她胭脂里掺铅粉的周妈妈。那人颈间缠着金线，在晨雾中晃成一道诡谲的弧。

"姑娘，该梳妆了。"崔嬷嬷带着十二个手捧珠翠的侍女鱼贯而入。当鎏金缠丝镯扣上沈知意手腕时，她感觉嬷嬷指尖在脉搏处重重一按。铜镜倒映出身后屏风，有道黑影正将药粉撒入她的玫瑰露。

吉时将至，沈知意望着镜中盛装的身影轻笑。她故意碰翻那盏玫瑰露，看着药粉在青砖上腾起紫烟。崔嬷嬷瞳孔骤缩，却见她拈起沾毒的银簪，轻轻插入发间凤冠："劳烦嬷嬷转告王爷，这份新婚贺礼，妾身记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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