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你上到哪儿，我供你到哪儿

他哪儿知道，结了几根黄瓜、长了几个西红柿，如数家珍的丫头儿爷爷能不知道了嘛，于是，爷爷就问：

“西红柿怎么少了一个？”。

父亲见露馅了，只得狡辩称：“我一看，它就掉了”。

丫头爷爷说：我天天看，怎么没掉儿啊”

一旁看见这一切的丫头儿母亲和奶奶，两人一对视，发出了会心得微笑。丫头儿父亲扭头走了。

丫头儿母亲津津乐道的说着父亲的这件趣事，父亲权当是于己无关的事儿，既不抻茬儿，也不掰扯，更不解释，仿佛我们是在谈论他不认识的人的事儿。

但有一件事儿，丫头儿父亲是急头白脸。一天闲聊，丫头儿问母亲：

一般人都有小名，大名基本上都是在学校之用。丫头儿好奇，就问起了父亲的小名。

“你爸不让说”母亲连忙说。

“说小名有啥大不了的”丫头儿更奇怪了。

禁不住丫头儿的软磨硬泡、死缠烂打，丫头儿母亲终于说了。

“叫玉权儿”还说，“又一次我喊他玉权儿、玉权儿，你爸还跟我急眼儿了”。

”哈哈哈，这儿回，我可知道我爸的小名了叫玉权儿了。玉权儿。玉权儿”。

正值夏天，开着窗户和门，通风呢，丫头儿正好又面对着母亲，背对着门，高兴得手舞足蹈。什么叫得意忘形啊，就是如此。丫头儿丝毫没有察觉父亲已然进屋（那时候，一般都穿布鞋，出门料户才穿皮鞋，布鞋软乎、舒适、随脚。皮鞋俗称板脚，寻常都不穿）。

我说的话，歪打正着儿，不偏不倚全让父亲听到了。只见父亲阴沉着脸，怒目圆睁、急赤白脸的冲母亲嚷道：“谁儿让你告诉孩子，我的小名啦？”。

说完，父亲扭头出去了。母亲红着脸，小声嘟囔道：

“说翻脸就翻脸，你大哥跟你爸一个德行，孙猴子脸”。

至今不太明白，父亲为啥不愿意让我们知道其小名，估计是家长作风在作祟。

就剩下丫头儿父亲自己一个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县城求学，一直坚持着。爷爷，这个大字不识一个的农民，只说了一句话：你念到哪儿，我供你到哪儿——爷爷跟我说的原话。

直到中专毕业（五十年代中叶），国家能包分配，（即国家或学校在学生毕业后为其安排具体的工作岗位），有了一切保障保障后，才没有再继续求学。丫头儿父亲一定是考虑父母年纪也打了（那时候普遍寿命不是太长），老婆喂猪、一天三顿饭，就连生大哥头一天还长在地里（之前丫头儿母亲跟丫头儿谈话的时候提说过），早点工作挣钱，也好减轻他（她）们的负担。

倒叙一件事。那是奶奶病故，丫头儿父亲的姐姐，也在其母亲去世半年的时间走了，留下了大大小小五个孩子（四男一女），爷爷只得来投奔唯一的、在北京工作的儿子。

每每看见丫头儿排路队放学回来，天天在必经之路拄着拐棍儿，目送我们走过。

这时，常常听见淘气的男同学小声跟旁边的同学说：

“哎，红眼儿哪儿老头儿，是哪谁谁的爷爷”。

爷爷东北话浓重，哪儿个同学若是跟他打了个招呼，那可就更不得了了。

“你家哈儿住？”，“你家哈儿住？”即你家在哪里住的意思。调皮捣蛋的男同学成心跟他搭讪两句：“老爷子儿，老爷子儿”（“子儿”在这儿一起读贼音）。就是为了逗他多说话。

丫头儿爷爷不明就里，他不知道人家是在跟其打岔儿、开涮呢（耍弄人，目的就是为了让其说“你家哈儿住”）。更是“傻吧拉几”（当时在丫头儿认知里是这样的）的地、不停地追问人家。

爷爷红眼一点儿不假。是因为常年为生产队赶车导致的。东北的冬季很漫长，一年里有大半年时间是在寒冷中度过。三九天的风更是很硬，俗称：煞骨头儿。

动物毛里子做的棉大衣、动物毛里子做的棉帽子、大棉袄、二棉裤{腰处肥肥大大，得min（音读敏）一下，为的是把秋衣煞里面，起到防止腰部漏风的目的}，绑腿（从脚踝处起，绕着腿缠绷带，一般是深蓝色）能煞到小腿肚子。

赘述这么多，貌似啰啰嗦嗦，实则是为了说明东北的寒冷，风嗖得人常常流眼泪，农村老汉又不太讲究还买个手绢擦擦，抑或用卫生纸擦擦（那时候没有那个条件）。所以，丫头儿爷爷对眼泪最自然的处理方法是：用手一抿。日久天长，日积月累，眼疾就落下来——迎风流泪。

这边，领头儿的在逗贫，极尽坏水儿之能事儿，其余的人跟着笑哇、乐啊。这儿两三个坏小子同学（四年级上下，也就十岁左右）不仅在放学路队“作奸犯科”（其中一个还真背抓起来过，不知是因为啥）。在其他时间，还常常在丫头儿目前学这句话，搞得丫头儿很没面子。以致于拐进离家最近的那条胡同，丫头儿得先萨摩萨摩（瞅‘瞧看的意思’），若没在，则庆幸；若在：嗯，完了......接下来，不知道怎么的尴尬局面将会出现。哎，哎，哎，怎么摊上这么个爷啊？

丫头儿在两个哥哥面前，可能哏儿（厉害）了。“欺负”他俩可是最拿手的了（一个相差九岁，另一个相差四岁）。其实，无非就是得理不饶人、得理不让人。最小的、唯一健在的女孩子嘛。

以致于他俩常常说：别以为打不过你，是让着你呢？别给脸不要脸。一个小屁孩儿，一推一跟头儿，有本事跟外面的人闹去啊？

当时，丫头儿班级里有测评，即一周表现良好，就能得一面用玻璃纸剪的红五角星，背景墙是白纸，全班同学的名字依次列在纸的左侧，右边画着田格子。全班班主任主持，开诚布公的依次测评。若这儿周表现有瑕疵，有同学“举报”，情况属实，自然得不到小红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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