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爸爸的冒险故事要讲一百遍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周国树正把最后一箱轴承搬进仓库。

汗水顺着脊梁沟淌进后腰的膏药贴，劣质胶布在晨露里泛起死鱼般的腥气。

结束三小时搬运，国树浑身难受，但拿到报酬时脸上不由自主露出了笑意，万里长征又近了一步。

他在暮色里简单梳洗，换上了干净外套。

黎明星星挂在他头顶，光明就在前方。

国树启动车辆，脑袋响起老黄的问候，并提示，车辆已进入疲劳状态。

国树一看图标油箱见底了，机油也显示危险状态。

苦恼中正好看见刀疤脸来上班，顶着草窝一样头发，浮肿的眼睛。

“小哥，我车没油了，机油也见底了，你帮我看看！”

国树不好意思说道，汽修站应该有油，顺带做个小保养吧。

“哈哈哈……没有问题！”

刀疤脸笑了，一大早就遇到送上门的生意！

两人把车推进汽修车间，刀疤脸加了一桶油，做了小保养后，围着面包车转了一圈，眼珠一转，立马对国树笑嘻嘻道：

“你这车竟然没有车载摄像头，我这里有块进口车拆下来的，保证质量没有问题，我给你按上……”

车载摄像头以后叫行车记录仪，国树想到外出送货，难免会遇上冲突，以备无患！

国树点头答应，“不要太贵啊！”

“放心啦，我算过了刚好两百，这块摄像头不值钱，只是扔了怪可惜的，算我半卖半送的！”

“小哥你猴精猴精的！”

国树苦笑着心里想道，刚放进口袋里还没热乎哦又还回去了！

经过刀疤脸一阵捣鼓总算完工，国树点火，大脑里传来老黄欣喜的声音。

“车辆状态完好，呀，发现不明高新硬件，安装不规范，行车记录仪重新安装中，此硬件附带追踪定位功能……硬件升级中……融合……车辆行车记录仪升级完成，增加360行驶画面，行车追踪功能，中控台升级，液晶屏显示状态，设计特权，只许车主才能操作！”

这一大段信息让国树嘴巴里能塞下一枚鸡蛋，还好自己已经经过更神奇的事情了！

后视镜里刀疤脸歪着头看着国树车一动不动，眉毛紧皱。

国树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一脚油门踏板离开机械厂。

人是复杂的动物，刀疤脸看似现在温和，但如自己不小心触碰到逆鳞，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没有必要了。

据国树了解，刀疤脸只是这里员工，刚才给自己搞车应该属于外快，不过想想，好像自己也没亏！

国树一路快速行驶，雾色在窗前快速飘散。

车载收音机突然爆出刺啦声，“警告警告，紧急避险！”

他还没反应过来，方向盘已自主向右急打！

一辆黑色商务车擦着后视镜掠过，左前灯碎裂的豁口像野兽獠牙。

"你大爷的！"

国树猛捶喇叭，声浪惊飞了高压线上的麻雀。

商务车毫无停顿地消失在县道尽头，车尾甩下的泥浆里混着暗红色碎屑，留在路面上糊成灿红的抽象画。

国树重新开上主道，他不想惹事，小玲还等着他送去幼儿园！

拐过乱葬岗旁的小路口时，收音机又发出蜂群迁徙般的嗡鸣。

“警告前方有车祸，请缓速通过！”

国树眯起充血的眼睛，嘴里小声念叨：“大早上没完没了了！”

只见百米外有辆红色奥迪。斜插在芦苇丛里，车门上的凹痕呈放射状裂纹！

这是两车对撞的教科书现场，但路基却找不到另一辆车的刹车痕。

"见鬼。"

他熄火查看，车里没人，奥迪驾驶座残留着女士香水味，副驾脚垫上有枚断裂的美甲片。

国树犹豫半分钟，还是掏出小灵通报警。

小灵通是老厂长给的，人家笑道，出去跑业务没有一部小灵通怎么行？

电话接通后，他手指在键盘上悬了片刻，最终国树还是选择遗忘掉了"商务车异常"的描述，只诉说了看见一辆破损的车，没有见到车主！

回到家后小玲穿戴整齐，桌上还泡着一桶热气腾腾方便面，懂事得让国树心疼。

送小玲进幼儿园时，女儿突然攥住他裂口的衣襟：

“爸爸的车上长眼睛了。”

她指着面包车车头新添的细小刮痕，泥浆恰好蔓延成瞳孔形状。

国树想起商务车里两个大汉相遇时惊恐的眼神，一个尖嘴猴腮的脸，像极了赌场负责停车的那位死白脸。

当初不让自己面包车停入车位，非得给二十元小费！

上午刚送完一车货，国树就被请到交警队的问询，持续到晌午。

在笔录时，国树第七次描述那截断裂的美甲时。

做笔录的小警察突然摔了钢笔：“周先生，失踪的是宏宇集团独女！她父亲是位德高望重的归国华侨，正准备投资建厂……”

墙上的挂钟滴答走着，每声都像在嘲笑他干瘪的钱包。

询问让国树身心疲惫不堪，回到厂里刚装满一车货，就迷迷糊糊睡着了！

黄昏时分，穿唐装的司徒骏文老人带着墨色拐杖闯进仓库，身后跟着警察和数名穿着黑色西装革履保镖。

“周先生，”老人布满老年斑的手按在他肩头，“我女儿麻烦您再回忆一下！我已经开出十万的悬赏……”

国树再次被请走，厂里围观的人指指点点，国树摇头苦笑！

桑塔纳2000疾驰在国道上时，车载收音机正在播放《相约九八》。

国树摸着老人塞给他的诺基亚，机身还带着老爷子手心的温度。

“您真信我能找到？”

他瞥过后视镜里的保镖，“警察都摸不到门路。”

“赌徒对危险有天生的嗅觉。”

老人摩挲着墨色拐杖龙头，继续说道：“就像二十年前，我在拉斯维加斯，闻得出荷官袖口的汗酸味。”

徬晚的路障检查站亮如白昼，国树带着他们重走了一次事发道路。

小玲安静的坐在后排，在俩保镖中间，恍惚中国树感觉，是自己的女儿被老爷子挟持了！

国树借口撒尿下了车，老爷子也下了车，递给国树一支名贵烟草。

“我只有一个女儿，同为父亲你应该懂！”

老爷单手夹着烟头说道，烟雾缭绕，国树发现老人又衰老一些。

“绑架者发来信息，赎金两千万美刀…哈哈哈……咳咳咳！”

“钱不是问题，我是担心啊！”

“我明白！”

国树沉默了！

“警方怎么说？”

“一团糟，国内监控太少！”老爷子摇头苦笑！

“呼……”国树吐出最后一口烟圈说道：“拿纸笔来我想到一辆奇怪的车。”

“好！”

国树的素描功底一点不错，当初跟着妻子学了不少！

一本厚重记事本，国树寥寥数笔勾勒出一辆破损大灯的商务车，驾驶室里，尖嘴猴腮的脸被国树放大。

停笔沉默半晌，国树脑袋里突然显现车牌号码出来了！

他唰唰几笔写出了车牌号码，但在最后一个数字时，他停顿了，不能太清楚，不然自己就说不清楚了！

“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国树把笔记本递回，老爷子白发颤抖，一副清晰画面跃上纸上，虽然车牌号码少了一位，但已经很厉害了！

“谢谢！”

老爷子微微鞠躬，国树立马避开，车厢里小玲眼睛对着国树看来，闪闪发光。

很快保镖把素描传回警局，他们留在车上等消息！

很快警局传来消息商务车已经离开本市，现在外市所有路口已经戒严！

老爷子紧紧握着龙头拐杖，眼里露出失望的神情。

“通知下去，准备赎金！”

说完这句话老爷子全身失去了力量，靠在国树身边。

国树知道，离开本市就犹如大海捞针，戒严排查希望寥寥。

“最危险的地方……”

国树猛灌了一口茶水，欲言又止。

老爷子昏暗的眼神里突然发光。

“你说的对，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的地方，他们应该返回来了！”

老爷子一拍拐杖笑道：“哈哈哈……你真是一名合格赌徒！”

“找人，去各处赌场找到那位小瘪三！”

保镖立马驱车离开，本市地下赌场将迎来一波压打。

国树和女儿回到了面包车上，暮色降临，草草吃过晚饭，送女儿上楼睡着后。

国树下楼回到车辆里，脑中浮现出十万钱币的诱惑，还有那辆可疑商务车，把自己心爱车挂了个小口子。

国树需要钱，很多很多，迫在眉睫！

他打算独自去找死白脸，那地方他熟悉！

当他打燃火，眼前突然一阵光亮，一副奇怪的行车轨迹出现在挡风玻璃上。

线路围着高速和国道画了一个圈，最后停在市局隔壁地下车库位置上！

脑海里响起老黄的声音，行车追踪系统已经锁定嫌疑车辆！

“还真是最危险的地方……”他猛灌一口隔夜浓茶，茶叶渣卡在牙洞里呛道。

面包车关掉大灯，悄然拐进消防通道，手电照见那辆商务车正停在车位，车衣盖得严丝合缝。

国树掀开车衣，发现碎裂的左前灯用透明胶潦草修补着，胶带纹路与奥迪车门的裂痕严丝合缝。

国树默默退出消防通道，摸出老人给的若基亚手机，指尖悬在拨号键上。

后视镜里，小玲画在头枕上的鲸鱼正在月光下泛蓝，鱼鳍处是她用荧光笔写的：爸爸的冒险故事要讲一百遍。

“您好司徒先生，我已经找到那辆车了！”

国树开口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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