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峰回路转

来到市分行，岳山没有贸然乘上位于大厅的电梯，而是从后门的员工专用通道直接往机关办公区走了去。毕竟领导们的行踪都被办公室的人掌握，所以岳山第一件事还是要找管阳。

走到管阳所在的楼层，碰巧在走廊里遇到了她，岳山见左右无人，直接开门见山的道：“老李在么？”

管阳阴阳怪气的道：“这会又不李行长了啊？”

岳山：“别废话，人来了么，知道干什么去了么？”

管阳：“没有，也不知道行程。”

岳山：“你屋里有人么，我去坐一会？”

管阳：“靠，非得要到我的独立办公室和我单独密谈，这会你又不怕别人看见传瞎话了？”

岳山：“我怕毛！都是公事。”

管阳：“行行，你公事，我信了，你快来吧。”

管阳比岳山加入华龙银行的时间还要晚，但她已经在分行机关办公楼里有了独立办公室，由此不难看出她的背景深厚。

虽然她还是员工级别，但也和岳山一样挂了个“主管”头衔，虽然这个“主管”在银行内部而言，算是编外干部，不纳入正式职称评定，但机关员工比起支行来讲，是要高出半格的，尤其是扼要岗位对标外县支行，可以说按高一格计量，因此机关的“主管”，落在外人口中那就是妥妥的机关领导。

岳山：“管总，倒杯水呗。”

管阳翻了个白眼，还是倒了一杯开水。

岳山心里有事，有些焦躁，他接过水杯，一扬头喝了一大口。水还很烫，直烫到他舌头发疼，他也没有理会，龇牙咧嘴的把水咽了下去。

管阳表面上大大咧咧的，实际上心很细，瞧出来岳山坐立不安，于是问道：“你来是为了这次提拔助理的事？”

岳山知道管阳表面上与世无争，又总表现出超然物外的样子，但其实人事上多数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

他也没有否认，而是反问道：“你那有什么消息？”

管阳在老板椅上转来转去，说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岳山：“没有为什么，因为我跟你谈的是交情。”

管阳嘿了一声，道：“从交情论，我应该摆你一道，而不是帮你！”

岳山哭丧着脸：“你大人不计小人过么不是，之前的事都多少年的陈芝麻烂谷子了，我求你就别再提了。”

管阳沉吟了一会，说道：“岳山，你知道搞人力的本身对人事升迁这种事就很敏感，我们也是有纪律的，有些话我的确不方便对你说。”

岳山心中有火，道：“艹，凭咱俩的交情你难道一嘴都不能漏？我可听说现在这事已经烂大街了，不算什么秘密了，可能就我还傻逼的蒙在鼓里！一句话而已，你就说你告不告诉我吧？”

管阳冷静道：“你别无理取闹岳山。”

岳山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也知道自己有些过分，他道：“对不起，我有点激动，那你换个方式告诉我成不成，阳仔？”

一句“阳仔”，让管阳又回想起那会儿在学校里和岳山相处的日子。她有些心软，想了想，道：“岳山，多了我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你这次最好调整好心态，做好上不去的准备。”

从管阳的办公室出来后，岳山直接回了支行。

管阳是人力资源部的专员，有自己的关系网不说，和大领导走得又很近，她嘴里的话，十有八九就是最终结果。虽然她没有明说岳山不能提，但是岳山也不傻，国语他是听得懂的，明白自己这次十有八九是没戏了，管总的宣判基本代表了他的十死无生。

想想这几年的付出，岳山就有些窝火。玛德背景和资源就这么重要么，在银行没有背景没有资源的小白人就真的上不去么？

扪心自问，他认为自己的诉求并不高，只不过是区区一个支行的行长助理，对标政府部门不过相当于一个副科级的干部（还是待转正），不过实权稍大而已。

但现实是血淋淋的，正应那句老话：身在局外，觉得正处亦不过尔尔，身在其中，原来正科亦遥不可攀！

已年届三十的岳山仍然未能触碰副科的门槛，而这次机会又是他几经努力后自觉最接近边缘的一次，但不重要了，从管阳开口说出那番话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是又要滑铁卢了。

天公亦不作美，仿佛是应景似的下起了毛毛细雨。

岳山站在龙源支行的门前，前所未有的泄气。自己今年已经三十岁了，和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比起来，并没有什么竞争优势了，唯一突出的一点，就是自己的业务经验还算丰厚。

但他同样深刻明白，在员工岗位上可以积攒业务经验，在领导岗位上一样可以边干边学。所谓经验什么的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之前一位老领导就说得很好：不会可以学嘛，任何工作，我都可以给你机会培养你的。所以会不会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给不给你这个机会干！

所以几年来才难得有的一次机会，岳山认为自己这次要是提不上去，就真是死透了。

铃铃铃，电话响了起来，岳山本能的想要挂断，可看了看号码，又连忙调整心情接了起来，道：“领导。”

电话那边：“我这边没人，你叫哥就行。”

岳山顺从的道：“大哥。”他知道李志国是要和他讲一些私人的话了。

李志国沉稳的声音在电话那边道：“小山，早上有点事，不方便讲电话。”

岳山：“是，知道哥您很忙。”

李志国：“你那边说话方便吧？”

岳山：“就我自己。”

李志国：“我说你听着就可以了。”

李志国郑重道：“这次上支行行助，别抱希望了，基本没戏，不存在侥幸，因为事情已经定完了。不过峰回路转的是，你也没有原地踏步，分行党委决定调你到市行机关的授信管理部，这个含金量你懂的吧？”

分行副行长李志国的话仿佛一针强心剂，一下让岳山好似复活了过来。虽然这和期望与愿景相去甚远，并没有脱离员工岗位，但仿佛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很多人一辈子连这一步也跨不过去。

李志国的话语永远那么简洁，舍不得浪费一滴口水，道：“提前祝贺你，好好干，未来还有希望，我看好你。”

挂了电话，岳山长出了一口气。

自己已经做了七年的客户经理了，实习期还曾做过一年多的柜员，这个时间虽然远说不上长久，毕竟很多人一辈子也都在做这些工作，但以岳山内心中对自己的期望而论，还是太久了。

他始终觉得自己的付出与回报没有成正比，与自己的才华也不成正比，他的抱负绝不是一辈子都当一名客户经理，他对进步几乎抱有不成功则成仁的执念。

不管怎么说，李志国的消息都将他从短暂的深渊里拉了回来。毕竟还是向前迈了半步，虽然这半步幅度不算大，但是岳山明白这对自己的职业生涯来讲却十分重要，至少相当程度的拓宽了他的发展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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