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暴雨

“看着吧，今晚定要有一场大雨了。”一个年幼的小内侍一边侍弄花草一边说。

“还用你说，天气这样潮热，不动弹都像水洗了似的，能不下雨嘛。”另一个小内侍正在拔杂草。两个小孩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

“听说二公子打了胜仗明天就要回来了。赶巧了，晚了一天，这今晚恐怕要淋雨了。大雨要来赶快把王后的兰花都搬到殿里去。”一个稍稍年长些的内侍走过来搬起两盆兰花。

“哎，师傅，我记得你两个兄弟在行军队伍里，这回可是要团聚了。若是在战场上了立了功，你也要跟着沾光啊。”

“唉——立不立功的都没事，只要能平安回来就好。5年没见了，也不知道他们长多高了，恐怕要认不出来了”说着便自顾自搬着花往花房大殿去了。

“是啊，这天下的父母哪个不盼着自己家的孩子平安回来啊，也不知道这一仗打完，下一次又要和谁打。”这连十二岁都不到的小孩难得的发出这样深刻的感慨。

“哎呀，常公公！您怎么亲自来了？”说着两个小内侍已经扑通一声跪伏在地上，不敢直视。

“你们师傅呢。”

“师傅往花房去了，去送太后娘娘最喜欢的兰花，是否我立刻去叫师傅来见您。”

“不用，我直接去找他。”这个姓常的内侍，是宫中的宦者令，他不常来花房，所以给这两个十来岁的小孩吓坏了，只当是师傅有了什么大错。可是转念想想若是惩罚，又何须常择这个宦者令亲自来，并且是一个人，想必不是什么坏事。于是两人商量过后也稍稍放心。

“陆安，别忙了。”花房内花草被摆放的整整齐齐，陆安正要将一盆兰花放到空缺处，却被常公公的喊声吓了一跳。

“给师傅请安。”一转身陆安已经跪在地上。

“行了，老这么规矩是干什么。你父亲早亡，你母亲养不起你们几个，只得带着女孩子改嫁，又让你们兄弟三人跟着我。奈何那时候我也不比今日。我也是不得已才让你进宫，为此我一直内疚。这回可好了，你兄弟如今成了二公子身边贴身护卫的人，我也算对得起你父亲了。”絮絮叨叨的说着，常公公居然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模样颇为诙谐。在宫里做内侍30余年，见得多了，早练就了一副铁石心肠，且如今天子对他言听计从，大权在握若不是这三个从小拉扯大的小孩子的事，还有什么能让这堂堂的大梁宦者令触动情肠真心落泪呢。又或许他不是真心，面对陆安这样地位的人大概也不值得他装作悲伤吧。至少在陆安看来常公公此刻必定是真心高兴。

“师父，您是说小六和小予都平安回来了！”

“可不是嘛，二公子已经把请赏的名单呈交给大王了，两个小崽子的名字都在前面呢。有了二公子的举荐，也可某得一官半职了。这会儿皇上去午睡了，等睡醒了我还要接着去给读奏折，我得走了。你且想想见了你兄弟说点啥，怎么能让你兄弟记起你的好才是啊。”说完也不等受陆安的礼，常公公便转身离去了。

“是，师父，多谢师父。”说着依旧是跪拜行礼。抬起头看着常公公离去的背影，陆安不禁有些怅然若失，想到常公公是内侍中极有本事却又狠毒的人，手上的人命难以计数，从前为先皇做尽阴暗之事斩草除根从不留把柄。后来先皇把他安排到小太子身边伺候，谁知刚刚伺候一年不到，就赶上先皇服食丹药暴毙而亡，7岁的小太子成了幼年天子，这国家大事便都落到了太后和常公公手里。太后虽家世显赫，却怨恨父亲待生母不好，与家中庶出的弟弟和妹妹不和睦，自然便和宦官走的更近。掌握了大权，常公公更是肆无忌惮，杀人如麻，将前朝搅弄得错综复杂，举孝廉出身的那些读书人，还有先帝在世时立下战功的那些将军，哪一个不对他恨之入骨，可哪一方先出手除掉宫中的内侍，另外一方就会坐收渔翁之利，常公公也是看准了这一点才敢对时局加以左右。纵然如此，偏偏对陆安兄弟三人颇为真心，从来不肯加以斥责，哪怕进了宫，陆安也被安排在最清闲的花房，三天两头嘘寒问暖，有事没事叫人送来稀罕的水果点心，金银珠宝自是用不完。还叫陆安多多读书识字，有什么不懂的就去问宫中太傅。实在是如亲生父亲一般。两个弟弟出征之前常公公竟然亲手缝制了棉衣，叫陆安交给他们。这样的恩德，他怎么回报得完。又怎么可能同那些大臣一样去说常公公的坏话，去记恨自己的恩人呢。

忙完了花草的事，已经是傍晚，一切收拾停当，陆安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平静。窗外已经开始落雨，偶尔的闪电把屋子里照的亮如白昼，接着便是隆隆的雷声，渐渐地起风了，狂风卷着大雨点拍在窗户上，劈啪作响，让人不禁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

几十年间王朝已经更替了一波又一波，仗打了一年又一年，王换了一个又一个。总是不停歇，偶然能有一任为百姓生计考虑的君王，所有人都以为可以脱离水深火热，偏偏这样的君王往往短寿，尚未开始南征北战统一之路便一命归西，留下年幼的黄口小儿继位，别说励精图治，内忧外患之下连稳住这个国家都难如登天。

陆安想起从前到张太傅那里去请教问题，曾经见过大公子，文质彬彬，风度翩翩，礼贤下士，待人接物颇为得体，文臣武将都能兼容许多江湖志士也闻名而来，居住在大公子的宫外的府邸，做谋士，做死士，希望能辅助大公子保住这江山。

至于为什么皇帝才刚满7岁，大公子却已经27岁，就要提到梁国建立初期的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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