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保卫科长

出于谨慎，他并不敢凑过去问大人们在说什么。因为他这样的家庭在过去养成了不公开谈论任何跟政治政策有关的东西的习惯.

由于怕小孩子在外面乱说，从来都严禁晚辈乱问不该问的。又因为政策老是左右一百八十度急转，所以长辈们自己也不确定禁忌话题的范围，干脆养成了小孩子问什么都呵斥回去的习惯。这造成了唐兵除了学习和练武，在社会政治常识上完全的缺失。

之前他有过一次惨痛的教训，小时候有一次路过邮局，有工作人员在派发免费的套红报纸，头版头条用加粗的红体字刊登着最高领导层变动的消息。其实唐兵对此懵懵懂懂，但是小孩子觉得免费的报纸有点新鲜，常年黑白的报纸有少见的红色又非常鲜艳好看，就拿了一张。凑巧的是当晚家族聚餐，席间大人们似乎隐晦地在提到这件事。他就兴冲冲拿出报纸问大人们这是怎么回事。

好家伙！全家吓得目瞪口呆，外婆一把抓过报纸小跑去厨房烧掉，姨夫们把他扒的精光，抽得鬼哭狼嚎半个月穿衣服都困难。但是当时没人给他解释为什么要抽他，他做错了什么。他能明白的只有大人们不跟他主动提起的话题，他就万万不该提起，不然就是个该挨千刀的棒老二，会害死全家人，该砍脑壳的货！他曾为此委屈难过，直到很久以后，有一天唐兵突然意识到家人当年并没有冤枉他，因为他确实已经是一个该砍脑壳的棒老二了！

那是一个痛苦，忍耐的年代，承包，效益，破产，倒闭。。。。。。一系列在以往几十年似乎远离大家的词语忽然出现在身边。以往几十年城市平民的日子比农村是要好不少的，虽然穷，但是公平，身边接触得到的大伙儿都穷嘛。而且家里只要有人进了工矿企业，基本这一辈子就买断躺平了。

但是现在大批的企业开始关停裁员，能够廉价承包它们并在之后发财的当然是极少数，大多数下岗工人拿着微薄的补偿艰难地重新寻找着生计，而社会此时能提供给他们的机会是不多的，他们本身的阅历能力素质也大多是欠缺的。

大人们是这样，青少年更是如此。以往的孩子，考不上大学中专技校，城市里基本就是托关系进厂上班，如果关系不够硬，一般至少还有最后一条路，那就是顶班。父母有工作的退一个下来，儿女们顶替上去，这样虽然刚进去工龄短工资低，但是退的那个还有一点退休金，加上退的父母年龄不太大还可以出去找找门路贴补家里，其实是很稳定的。

现在父辈自身饭碗都不保，城市年轻人这条路自然就断了。不管是初中还是高中，毕业就意味着失业，当然叫法不同，当时是叫待业。等待，嗯，听起来要有希望得多，但是实际上这个等待的过程是相当长的，那个年代的中学毕业生靠自己的本事能糊口的比例极小，绝大部分还是靠家长的关系。当然，家里本来的条件越差，家长的能量也就越小，孩子等待的结果就更加不妙，平民间的差距也就慢慢的拉开了。

街面上闲逛游荡的年轻人肉眼可见的迅速多了起来，结果不用说了。本来就是最精力充沛热血弥漫的年纪，现在无所事事，正经的娱乐休闲场所这个时候又不多，老头老太太可以遛鸟下棋打门球，年轻人只能进录像厅，舞厅，游戏厅。这几个厅哪一个都是容易惹事的场合，看两场香港枪战黑帮录像片，心头那个热血激荡啊，要是对面同样有几个街溜子看不对眼一撩拨，一场斗殴只怕就难以避免了。

社会上斗殴数量激增，大浪淘沙之下，一场场恶斗下来，市内各区各街道就开始有一些出手狠辣的个人和小团伙开始打出名气。严格来说，他们此时算不上什么黑势力，连恶势力都有些勉强，也没有什么成门路的来钱路子。斗殴的目的也不是抢夺地盘垄断行业，就是单纯的斗气或者扬名！

碰到老牌的天棒团伙，打！碰到嚣张的，打！碰到看不顺眼的，打！打打打！打出一个好结果，打出一个响名头！打出名气，比什么科学家歌唱家都更威风！走在街上，身后跟风聚集的小弟一大堆，敌对势力看到我就街头让到街尾，老牌大哥瞧见我就闪到一边，虽然我和兄弟们口袋比脸干净，但是哥此刻就是人生巅峰！

这种敢于战斗，渴望战斗的风气迅速弥漫到了校园。男生间的大小矛盾趋于武力解决，打不过的，自然就是找外援。一到放学时间，校门外就东一伙西一团站了好多拨社会人。不是谁的弟弟被欺负了来找场子，就是谁的小女朋友被抢走要痛扁情敌！当然还有想来捏软柿子讹两包烟钱的江湖豪杰。

唐兵考上的初中本来是市里最好的两所之一，以往几十年的风气一直都还好。然而在两三年之内，情况就急剧恶化到让人难以置信的地步！以往同学之间偶有打架，也是以拳头居多，上板凳的都很少。而现在很多男生书包里不装上短棍匕首，上学都没有安全感了！虽然还没有出人命，但是重伤害案都出过好几次了！

学校方也做出过很多努力，但是大环境恶化真是难以阻挡的。后来连老师的威严都难以保证，多次出现学生或者外面的天棒冲进学校殴打老师的情况。开始还有门卫或者体育老师出来制止，慢慢的，门卫和体育老师都招不到人了，分来的体育老师撑不过三个月都纷纷求调走。没办法，这时候的幺少爷们都已经疯狂了，一干架动不动就掏卡簧藏刀，哪个有家有业的成年人不怕！

就在唐兵升入初中不久，发生了一件轰动全校的大事！

当时的校长镇不住学生和外面的混子，十分气不过，据说是跑到教育局和市里面哭诉，最后走关系调来一个当年刚退伍回家的特种兵，任学校保卫科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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