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清明时节的雨天分外的长，小雨稀稀疏疏的下着，雨角似那闺中独坐思妇手上的细针，漫天的阴云一直遮蔽着天空，让人分不清早晚。雨儿就这么绵绵柔柔地洒向人间，好似那思妇的哀愁，以及那流不尽的泪水，在黑夜中独自对着孤灯小声抽泣。魏公馆的院子里的大树在春雨的滋润下充满生机，那青翠欲滴的娇嫩的新叶以及那浸过水颜色更深的树皮。停在大客厅石阶上的黑色汽车也在雨水的冲刷下铮亮如新。在宅子外面，传来阵阵软糯婉转的的卖花女的叫卖声，各种小吃也陆陆续续重上街头。街上的人们都在为战争的结束而欢庆着，礼炮冲天，一瞬间绽放出美丽的花朵。街上的人衣着正装，迎接新的生活。一切的一切都好似电影的结局，大家都欢喜雀跃着迎接新的美好。

回到上海的夏祎早就想到钱公馆来见钱一迪了，虽然他并没有写信给她，告诉她他回来的消息，但是她相信他一定会兑现他的承诺，不给她写信只是为了给她一个惊喜。她身穿一身格子底花边旗袍来到钱公馆。

“小姐，请问你找谁？”在钱公馆当差的仆欧看见走到门前的夏祎。

“我找钱一······”钱一迪的名字说到一半，夏祎想到这样太冒失了，一个未婚的女客怎么能随便到人家家里找男少主人呢，虽然她从小受的是西方教育，但是对于中式地礼节她还是懂的，她立刻改口说“我想见钱太太，麻烦就说夏祎小姐想拜访钱太太。”

夏祎在门前低着头徘徊着，用脚上白色皮鞋的鞋跟蹭着地面，想象着见到钱一迪的第一面会是怎么样的，她的内心既激动又雀跃，但同时又为之前的事情后悔，两人六年前就认识了，但是当时两人只是普通的男女朋友关系，并不是恋人，当时的夏祎根本不会想到自己后来会爱上他，最开始只当他是一个舞会上认识的普通朋友，但后来他在她父母亲死的那一段时间一直小心照顾着她的情绪，无条件的给她帮助和温暖，就这样一直持续两年地爱护着她，她的心也渐渐软化了，当她提出想和他结婚时，他却要去前线了。她知道他是心怀爱国之心，所以就没有强行改变他的决定。他也知道她会尊重他的志愿，但同时也不像辜负她，所以他承诺，只要战争结束，他回来后一定会娶她。并且告诉她如果战争结束后，他没有回来，她就不必等他了。但她只是牢牢记着他回来就娶她的话，她相信他一定不会食言。

“小姐，我们夫人请你进来。”

“好。”

两个小时后，夏祎缓缓地走出了钱家，身旁的仆欧替她打开了一把伞，她也只是麻木地接过那把白蕾丝镶边伞，并淡淡地说了声“谢谢”。随后她就在湿漉漉的街面上随便招呼了一辆黄包车坐了上去。“小姐，请问你上哪儿去？”头上包着一块灰白的破布的车夫脸上满是雨水，本来想着赶紧找个茶馆去躲雨，但看到夏祎招呼还是决定为了多赚几个钱接下了活儿。看到坐在车上的夏祎半晌不说去哪儿，车夫这才问她想到哪儿。

“哦，到魏公馆，XXX路XX号”夏祎讷讷地回道。

坐在车上的夏祎还在想着刚才和钱太太的谈话，钱太太哭着告诉她，她儿子在一年前就战死了。当时听到这消息的夏祎一瞬间呆坐在椅子上，感觉自己的灵魂好像被抽走了，只留下一个人的躯体在哪里呆呆地坐着。但看到伤心的钱太太，她还是强撑着，不至于是自己在钱太太面前大哭起来，同时她还不停地安慰着钱太太，让她不要过分伤心，保重自己的身体。在她说这些话的时候她感觉她的心再被一点点的扒开，然后被一刀刀的切割。

她回忆着她和他的第一次相遇，回忆着他们一起看电影，一起出起士林吃冰淇淋，过去的点点滴滴在脑中回想着，仿佛她又回到了原来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小姐，魏公馆到了，两块钱。”车夫的声音打断了坐在车上的夏祎的回忆。

夏祎从随身的蓝色绒布钱包中拿出两个银币放在了车夫满是水的手上，她刚一下车，魏公馆里的仆人便将撑好的伞打在她的头上，并且接过夏祎手上的白色蕾丝伞，将它放在胁下夹着走回大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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