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
第一章腾格里沙漠
“啊-------!”漆黑的深夜,熟睡中的杨大伟被猛然惊醒,汗毛竖起,大叫一声一猛子翻身站在床上。掀起被子使劲一顿抖,一只大黑老鼠抖出被窝,秃噜噜翻两个跟头快速向床下跑去,钻进床底下不见了。
郑鑫惊醒了,擦着眼睛坐起身问:“杨哥怎么啦?”
“老鼠咬着逑了?惊成这个怂样?咬着了没有?”看他站在床上抖被子,睡在最里边的徐建伟也扬起脖子问。
杨大伟没好气地嘟囔着:“妈妈的,越来越胆子大,钻被窝里来了,直接从老子肚皮上跑过去了,滑唧冰溜的,人睡得熟熟的魂都吓掉了。”
“唉,屋里就是进来老鼠呢,我也刚刚才睡踏实,一直听着有动静,不知道在哪儿。”
正说着,窗户那里传来一阵索索簌簌的声音。
“快过去看看肉吧!我提早听见篮子里也在索索地响,该不是篮子里也跑进去老鼠了?”郑鑫说。
杨大伟气呼呼地说:“你倒只管睡的自在,听的见老鼠糟蹋肉篮子还不起来看?吃肉咋也不见你比谁吃的少?”
杨大伟下床穿上拖鞋,披棉衣先去瞅瞅火炉,炭块已经泛白,底下还有点微红的明火,夹起新炭轻轻放在炉膛,抽开封火匣吸上炉子。走近窗边的菜篮子,掀起盖布,“嚓”打亮火机,篮子里面一只大黑老鼠“嗖”一下窜出来,擦着杨大伟胳臂,爬上绳索顺着摇晃着的绳子一溜烟逃向屋顶顶棚。杨大伟不提防又给吓一跳,“哎呀!”惊叫一声猛然后退两步。郑鑫和徐建伟一看笑的前仰后合,也都起身。
徐建伟边笑边说:“一个大男人让只老鼠吓成这幅样子。”解开吊在顶棚绳索上的篮子,借着打火机光仔细一看,好好的一块后腿肉让老鼠咬了个坑,还专挑精瘦肉咬食。徐建伟说:“妈妈的老子们都舍不得吃,省着呢,它们倒不客气,咬掉这么一大块。”
“不如明天放进冰箱里面,虽然没电,好歹冰箱有门,关的严实。”杨大伟边说边盖住篮子,提到自己床头边上。
第二天一大早,天色渐明,太阳从沙漠地平线露出红彤彤的大圆脸钻出来,冬天太阳低,微风徐来,起起伏伏的沙丘上闪动着一层赤红色柔和温暖的粼粼光挥。远远望去,映照在一轮红日下的大沙漠,仿佛是披上大红锦缎赤霞荡漾的沙海,阳光一倾千里,如火焰般摇曳跳跃,布满东方,整个大漠化为“红尘”万丈,光彩耀眼夺目,不敢久久注视。
沙漠最静谧温柔的时间就在早晨,太阳长脚,像顽皮的孩童,不一会儿,大太阳已经攀爬到窗框上面,原本简陋朴素的门框,镀了一层绚烂的暖阳,玻璃反射出璀璨的光芒,照射在灰色的地面上折射出金色的泛光。院子里面的阴沉被一点点剥离殆尽,抬头洗脸的空当,屋子里哗一下全亮堂起来。二十二岁的杨大伟抬抬冰箱,毕竟人小力单,别小看这个方正家当,任凭怎么使劲,抬了两下抬不起来,使劲推挪到门口,门槛还是挡住去路。喊徐建伟过来帮忙,冰箱从厨房抬出来放车库旁边的储藏室。剩下不到四斤猪肉,还有七天才到换班时间。冰箱里面东西塞的满满的,三棵大白菜占了大半地方,芹菜、土豆、豆腐、辣椒都挤在里面。冰箱外面不敢放,老鼠鼻子比狗鼻子奸,不管藏那里总归能找着啃咬的乱七糟八。农场里面只晚上七点到九点发电,其余时间没电,冰箱倒起到保险柜的作用。
徐建伟六七年的,到沙漠农场的时候三十出头。他和魏副场长,陆科长年龄相仿,当时都快三十岁左右,算是年龄大的几个。徐建伟是个勤快的人,干活不做假样子,家在当地农村,家族中从爷爷辈就开始去新疆打工,徐建伟从小跟随父母在新疆出生,在新疆读书,带着很浓新疆那边的口音。1986考上老家本地的一所中专学校,才过来到老家这边上学,毕业后分配在当地乡镇工作。
徐建伟和杨大伟从早上开始忙进忙出好一阵子。把冰箱里外擦了一遍,里面的东西重新摆置一遍,上下一打量,感觉很满意,拍拍手,准备坐下休息一会。
“杨队长,杨队长!”
刚刚坐下,就听东头监室有个戒毒人员扒窗户玻璃上大声喊。杨大伟带着浓重的南山山区口音,嘴里嘟哝着:“这些瓜娃子,又想哪样?”走过去,打开号子门,抬眼扫了一遍监室问:“啥逑事情?一大早哇哇唤你杨哥魂哩?”戒毒人员王国富提着他的衣服,一双小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转的飞快,眨巴着眼睛连声嚷,说他的棉绒衣让老鼠咬了个洞,衣服上有老鼠屎蛋蛋。另一边的谢小田皱着眉头,龇牙咧嘴走上前,手捂着左边耳朵说:"我洗脸的时候搓着耳朵痛,一看手上、盆里都有血,你们看看耳朵是不是叫老鼠咬破了!”杨大伟近前一看,谢小田左耳垂吊着血珠子。本来自己昨晚也被老鼠吓到了,心里隔音一下,没敢细看回头就喊魏大夫。魏大夫才从被窝里爬出来,脸还没洗,听说戒毒人员被老鼠咬了,赶紧捋两把分头,加快脚步跑过来。走近了提起谢小田耳朵细看,说:“不厉害,耳垂子下面一个小血点 ”。杨大伟抬眼便骂谢小田:“你能困成这逑样,再睡的死,老鼠上床能不知道,又不是死人,还能让老鼠咬了?还不知道撵?还今早上才发现?”魏大夫带人到医务室里,用双氧水,碘酒给消毒一下包个创可贴打发回来。
吃早饭的时候,魏大夫等着张副场长打好饭过来一起坐下说:“下次换班必须得买些老鼠药和粘鼠板了,入冬了,地里头没吃的东西,老鼠都溜进屋里面找吃食来了,老鼠成灾了都。”
徐建伟正端一碗小米洋芋稀饭糊糊吸溜,裂开大嘴满脸坏笑着说:“杨大伟的逑昨晚叫老鼠都咬了,也不让看,不知道咬的厉害不厉害,这才结婚的人,你们说卡,这下回家可咋给新媳妇交待,哈哈哈哈......”
“不会吧?有这事?那可得好好给杨大队长看看!”魏大夫丢下碗筷,走过来从后面一把抱住杨大伟,夸张地撩起杨大伟的衣服要抽掉皮带给做检查,杨大伟抓紧魏大夫的手,两个人撕扯着闹成一堆,一桌人引的哈哈大笑。
郑鑫笑得喷出一口粥:“魏大夫,你可要给好好看看,不然出了问题,他老婆可找你哩!”
徐建伟也嬉皮笑脸地凑过来,伸手杨大伟咯吱窝里挠两把,扯掰开杨大伟的手:“来来来,同事之间,这个忙的帮,必须得好好检查......”
杨大伟被挠的笑成一团:“我又没有傻着,老鼠进被窝里不是一回两回了,早该处理,不然吃的蔬菜和肉都成问题,老鼠不是还传那啥鼠疫。”
正闹着,号子里又大呼小叫的,杨大伟是这个班主管号子的大队长,主要负责监室安全管理这块。
杨大伟走到厨房门口,冲正在看着戒毒人员吃饭的辛睿喊:“又咋的了?”
小辛大声回应:“你们快过来瞧瞧,陈大海说他吃饭吃出老鼠,碗里面有根老鼠尾巴!”桌上吃饭的人赶快都停下来,一起赶过去。
杨大伟接过陈大海的塑料盆子,用勺子搅搅碗里的大米粥,有一截黑乎乎的东西,其他七个戒毒人员大呼小叫也嚷个不停,两个刺头把粥泼到地上,有几个开始伸长脖子哇哇呕吐。
杨大伟眉头立起,呵斥一声:“都悄悄的蹲下!这是老鼠吗?拿的哪只眼睛看的是老鼠!就是一截小葱么”。张副场长是这个班的带班领导,冲厨房大声叫做饭的老纪过来,让他认碗里的东西,,老纪过来看看,没有吭声。张副主任批评:“做个饭倒做干净呀!菜叶子也不洗干净。”
老纪重新给每个戒毒人员发两个馒头,早上打的白米粥都倒进泔水桶里面。老纪做馒头手艺好,大馒头暄软筋道,嚼起来香甜。
面粉是西渠镇拉来的,都是沙漠本地产的,日照足,面粉白中微黄,做出来的面食味道鲜美,有股沙漠碱面的独特口感,碱面吃到胃里,自带助消化功能,不反酸还消化快,刚进沙漠,干部们感觉饿的快,半夜经常被饿醒。一个馒头吃下去不过两个钟头就有饿意,胃里面空唠唠的,吃多也不长膘。大家都爱吃老纪做的面食。
软软的大馒头发到手里,戒毒人员这才安静下来,安静的坐在小板凳上就着开水吃起来。张副主任回到厨房,接过杨大伟手里的碗,让老纪自己来看是什么东西?老纪嘴巴动了两下,没有说出话。老纪三十岁出头,中等个子,板寸头发,一向话少。农场成立时就来沙窝子里面做饭,一个月开二百块钱,在当时很不错了,他们村上的其它男人,种好庄稼以后都背着行李出远门打工,到冬天才回家。老纪不用跑外面,就在农场做饭,平时还能回家干干活。一直负责八个戒毒人员和干部们的饭菜,全年无休,平时还负责打扫院子。
农场一直用老纪正是因为他爱干净,里里外外都收拾的亮亮堂堂,即使每天刮风沙,厨房里面随时进去都明厨亮灶,灶台摆放的整齐,抹布洗的和毛巾一样白净,自己的宿舍里面床铺上平平整整,被褥常年整洁,比有的干部都干净,自己也收拾的干净利落,看着倒像个城里人。人还老实憨厚,没什么坏习惯,不抽烟,不耍牌,一有空就在厨房洗洗刷刷,从不闲扯。
“赶紧倒出去吧,以后认真点。”张副场长像要赶走一直苍蝇一样,皱着眉头猛一摆手。
杨大伟搓着头发说:“唉,今天就得打电话让城里的人买老鼠药,看来不想办法是不行了。”
徐建伟走进厨房看见老纪端着碗出门,远远避开老纪手中端着的粥碗。他眼细,要看一眼粥里的老鼠,估计这两天都吃不下去饭。等老纪出门,他才转过身来说:“问题是谁送进来呢,一来二去十几个小时......”
张副场长说:“我跟钱场长联系,看能不能打通电话。大家今天先都分头动起来,先把里里外外的老鼠洞收拾着堵死再说。院子里的全部填死,外面就近能看见的洞也都填住。墙根那个水槽也先堵死。”
一只黑老鼠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郑鑫想着这贼胆子太忒大,盯着老子干嘛,伸手想找个棍子之类的东西撵走它,两只手却酥软无力,怎么也抬不起来,明明枕头边上有本厚厚的书,想拿起来砸它,胳膊压的死死的,郑鑫回头望自己的胳臂都好好的放在身边,使劲抬右臂,抬不起来;再抬左臂,仍旧抬不起了。黑老鼠小眼睛眨叽眨叽,它在自己脚下的被子上嗅来嗅去,一边嗅一边爬上来,还不住向后面吱吱叫唤,又有两只小老鼠也爬到被窝上面,郑鑫心想莫不是自己床边昨晚吃剩的那半袋干脆面引来了它们。看着这群老鼠倒像是一家子,郑鑫想动动脚吓走它们,努力抬两下脚,自己那两只脚也似有千钧重,死死地贴在床铺上抬不起来,郑鑫左右扭动身体,试图坐起来,扭啊扭,就是坐不起来,身子越来越沉,沉的自己都觉着重。爬上床的黑老鼠越来越多,郑鑫害怕起来,嘴里啊啊地叫唤,可怎么也喊不出声音,那些黑老鼠眼睛眨巴着,慢慢试探着已经爬到了胸口,郑鑫越来越恐惧,“啊,啊, 啊!”连身叫唤起来....
“喂,喂,喂,小郑,小郑!”徐建伟推郑鑫几下。郑鑫猛地惊醒,一翻身坐起来,屋子里黑咕隆咚的,炉膛边有点微光,窗外正呼呼挂着风。
“咋了?做梦了,喊的这么紧?”
郑鑫一摸脑门上全是汗,“梦见身上爬了一堆老鼠,自己手脚动不了,”
“梦魇住了,坐起来喝口水再睡。”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白天的事上心了,缓缓再睡。”
2002年7月的一天,年轻的南辉镇副镇长张吉昌正在省党校参加乡村扶贫培训,接到市委组织部电话,通知张吉昌同志于本月十五日前去位于西渠县的戒毒康复农场报道,西渠县戒毒康复农场今年交至市上。任命他为市戒毒康复农场副场长。身穿白色衬衫湛蓝西服的张吉昌略一惊诧,忙回复收到。张吉昌听说过那个单位,位于腾格里沙漠境内的西渠县。建成投入使用不到两年,前面一直是西渠县公安局管辖。
与此同时,区公安局政工干事的赵伟年时年三十岁、区林业局的魏晓今主任二十八岁,也接到组织部同样内容的电话,任命他们为新成立市戒毒康复农场的副场长。
原西渠县公安局局长胡振新今年二月调安宁市公安局担任安宁区分局局长,西渠县的戒毒农场以前由西渠县公安局管,关押的戒毒人员并不多,最多超不过二十来个。利用率不高,按照省厅一地(市)一所戒毒中心的要求。今年移交由安宁区公安局直接管辖,为科级事业单位,主要领导按副县级配备。听过戒毒康复农场这个单位的都知道,修建在腾格里沙漠腹地,不通车不通电,没有自来水,当时是要电没电,开车没路,吃的井里未过滤的盐碱水。条件相当艰苦。
西渠县四面环沙,一座时刻被沙漠威胁着蜷缩在北方一隅的小县城,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仅有不到二十万人口。人们口中传说中即将成为第二个罗布泊的苦寒之地。数百年以来,这里的一代代老百姓始终不渝地重复着一件事情,种树种草、治沙育林,从不敢懈怠与沙漠之间的竞争。这座夹在大沙漠之间的县城,在它的东北方,一座小小的庭院,宛如瀚海中的一页孤舟,寂寞而顽强,伫立在沙海中央。一开始将戒毒康复农场修建在沙漠中央。西渠县公安局胡立新认为,吸毒者不仅身体有毒瘾,也同样有着严重的心理问题,在条件艰苦偏僻的地方,更有利于收心,远离喧嚣的大城市,远离诱惑,从心理和生理两方面,彻底与毒瘾戒断。这里深处沙漠,没有灯红酒绿,没有歌舞升平,甚至连习以为常的明亮灯光也成为奢求。没有哪个贩毒者会穿越沙漠,前来贩毒。切断毒品源头,既有利于戒毒、又能在宁静的沙海瀚波中修养身心,恢复身体早日回归家庭。西渠原来驻守的民警干部调回西渠县,组织部重新选调人员,组成工作组进驻西渠县沙漠农场。自然没有谁会主动愿意去沙漠里工作的,组织部考虑再三,要求市区几个人员相对富裕的单位报送去戒毒农场工作的干部名额。下面的单位选拔人员也非常困难,难以进行,最后只得按照新人和前两年年终考核落底的人员中着手选调。对中层领导以前有职级的给于三到五年升职的承诺,也给予相应的恩威并施。
抽调进西渠县戒毒康复农场工作的所有同志,组织部第一时间紧急安排家属调进城区,不管在那里工作一律开绿灯调入城区单位。一方面方便照顾家庭,解除后顾之忧。另一方面以优待条件安抚这批人员。这样一来,去戒毒农场十几个人的家属很快顺利都的进城了。那是无数边缘乡村工作的基层公务人员梦寐以求的愿望。家属的工作做好后,大家虽有抱怨也不便再说什么。区公安系统调过去三人,区政府机关选调三个、各乡镇又抽调三人,组建新的戒毒康复农场工作队。
钱万年当时在清泉镇任书记,三十八岁年轻有为,因老婆坚持生育二胎儿子,正在接受超生处分,考虑近期升迁无望,主动去组织部申请去戒毒康复农场工作。后担任场长,处分也便抵过不谈,在戒毒农场场长副县级待遇。
调令一到,不管心里多么不情愿,抽调人员不日即收拾行装离开繁华的城市,离开舒适的生活,乘上戒毒康复农场的一辆叮里哐啷响的破通行车,一头扎进这座深处腾格里沙漠之中的戒毒康复农场。一路上,二十二岁的郑鑫眼泪没有停过,一开始车上人多,也不认识,还只是小声抽泣,两个小时后,当车行驶进沙滩里边,越走越看不到人烟,便忍不住抽泣出来。大家互相还不熟,其他人意欲张口又不好相劝。只有年龄和他相仿的杨大伟,略略笑着说:“我们都先去看看,实在不适应,再申请调出来么。”徐建伟显得成熟一些,见杨大伟开口说话,也说:“就是,我们先进去看看,妈的,他又不能把咱们拴死在那儿,实在不行,大不了辞职不干了,回来干个小买卖。”其他人也都符合着点头。
郑鑫从小生活在城市里,去沙漠里工作自然一万个不愿意,本来刚参加工作不久,在区政府办公室做秘书工作,工作很体面,清闲干净,每天就是给领导烧水沏茶,擦桌子打扫卫生,养花浇水,收发报纸,通知会议,也才刚待半年又被通知去戒毒农场,心里不愿意,脸面上也放不下。在单位找领导好多次没得到答复。他妈妈去单位找领导哭闹了几场,最后还是调了过来。
钱万年大家都称钱场长。另外两位,一个魏副场长,之前在局机关政工办工作、一个赵副场长之前在林业局工作,一位蔺主任之前也刚分配到林业局上班,任了办公室主任。出发之前,各自的任命文件已经下达至西渠县戒毒农场。
负责管理的第一副场长张吉昌,负责生产科的陆科长于昨天就已经先行抵达农场,前去交接。
张副场长和陆科长昨天到达时已经是傍晚。虽然早有耳闻,戒毒农场在荒僻的沙漠深处,到达之后,两人仍旧满怀失望。
围着孤立在黄沙丘壑中的戒毒农场小院,房间门窗敞开,里面基本搬空,只剩下几张床板,几张旧的桌椅。车棚里丢弃着一辆架子车,一堆柴火和一些煤炭。四处看了一转。两人心中就已经凉了大半截,那时戒毒人员已经被西渠县公安局组织转移到西渠拘留所,留下一座空院子,等候新去的队伍拾掇装修再启用。走了一天路,张副场长和陆科长饥肠辘辘,在厨房里面看看,好在留着米面,水缸里有水。两个人清洗锅灶,打扫卫生,取柴火生着炉子。和面,烧水。削个洋芋做菜,水开下两碗面条,调点盐和醋,胡乱凑合一顿。
晚上没电,没留神两个人的手机都没电了,开不了机,无法跟外面联系。点根蜡烛,之前互不相识,吃过后坐在一起聊到十点多,寡坐一阵,早早睡了。
张副主任一向粗放,不拘小节,做事豁达,说话声音洪亮,大嗓门和他的宽额头粗鼻梁一样实在,聊起天来房间里面都是回音。陆科长是个低敛稳重的人,不得不也跟着声音提高了几度,两个人说着话,窗外若有人听,倒像是有一群人再讲话。忽然一下不讲了,里外仿佛按下休止符,四下一片寂静,墙角里的钱串子虫,蝎子虫,房梁上面蜘蛛静悄悄的爬行,窗户上的亮光引来无数飞蛾,隔着玻璃扑闪着翅膀被烛光吸引而来,趴在玻璃外面,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窸窸窣窣飞。聊了半休,张副场长长长的打了个呵欠,脱去外衣,躺下倒头就睡。
陆科长也困,躺了半天却久久不能睡着,大约是犯了换床的毛病,眼睛一直盯着房梁,那上面有个大蜘蛛,绕过来穿过去一圈又一圈忙着织网,陆科长望着蜘蛛,越看越像自己这一辈子,小时候在农村黄土地上种十几年地。初中毕业后应征入伍、当兵复原回乡,在本乡政工作,不久做到副乡长。父母给他娶了个本地的姑娘,接连给他生两个儿子,媳妇一直在农村跟着父母种地,两个儿子也跟着妻子户口在农村。自己有城镇户口,本以为要在乡里一直干下去,白天在乡上上班,下班后回家种地。却不留神一纸调令,又踏上这茫茫黄戈壁滩里,绕来绕去一直在黄土地里刨食。安排给他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戒毒农场土地种植方面的工作。
一整晚外面都在刮风,老毛黄风沙拍打着窗户,嗷嗷着刮了半宿,两个人睡着醒来,醒来再睡,时醒时睡中听着风声呼呼,呜咽不休,身处沙漠瀚海中,倒真有一叶浮萍飘摇之零落。翻来覆去像睡了几十个钟头,天却还没有亮。陆科长抬手看看表,也看不见时间,索性被子盖住脸接着努力再睡。
天空宽阔无垠,瓦蓝耀眼,无数的白色的、灰色的闪闪发亮的崭新飞机,飞碟、飞船在天空中飞来飞去,一会儿飞上高空一会儿在低空盘桓,一会儿一个鲤鱼打挺落到地面再飞起来。陆科长的身边被许多的飞机,还有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彩色气球环绕,彩色的气球鲜艳夺目,黄色的,红色的、白色的被闪光的七色彩绳连接着,夹杂在飞机飞船中间飘扬,有很多的宇宙火箭也加入进来,在陆科长的身边来回飞旋,洁白的云朵漂浮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一架小巧的银色飞机停在陆科长的身旁,陆科长抬脚乘上飞机,飞机带着自己遨游起来。天空像的蓝色的海洋,身边的云朵贴在脸颊,软软的绵绵的,陆科长忍不住轻轻抚摸,它像妻子从新疆采摘完棉花带回来的棉絮一样,洁白柔软;又像妻子柔软的胸脯,多少个夜晚 陆科长就是贴在那柔软中度过的。飞机啊,飞船啊,彩带啊,飞啊飞,绕啊绕,陆科长也在云朵里绕啊绕......
陆科长睁开眼时,窗外阳光已经照在被子上,眼前晨光明朗。坐起身来,看看张副主任床上已不见人,窗外一看,他在院子里站着刷牙。
晚上睡得不踏实,两个人都有些疲惫,情绪不高。但想到下午大部队就都到了,便动手打扫起卫生来。每间房间都挨个打扫一遍,床板归置。桌椅板凳都归置到位,外面院子也都仔细打扫干净。
看见远处有三四座院子,院前院后有十多棵很大的杨树,想来住的年限也不算短。两个人推出棚里的架子车,扫土打气,架子车上装上大铁桶。沙丘之间有一条沙土路,因为经常行走,压得比两边沙滩略低,中间的车辙凹下去两道,一路循着车辙过去,大约一千米处正好通向了那几户人家,一问他们有口井,连忙装满清水。那几户人家是长租户,几家人租种上千亩改良沙滩水浇地很多年,种植玉米西瓜,他们合资挖了一口水井。陆科长对种地吃苦的人,生来带着亲切感,看他们不忙,随即坐下攀谈。老乡递上饼子热茶,攀谈起来。聊着聊着最绕不过的还是吃水问题。老乡说说虽然是沙漠,这里地表水浅,所以种的出来庄稼。打井也倒不难,水并没有多深,地下水挖个十来米就可以挖出来。
拉水这种活两个人小时候都干过,从农村出来的人,小时候家里没有自来水的,都拉着铁桶去政府机关有自来水的单位拉过水。两口水缸灌满,烧好开水又到中午,陆科长卷袖子和面做饭,张副主任提着改锥斧头叮铃哐啷修缮门窗。
到了下午,全部人员到齐,互相认识一下。从车上卸下行李卷,铺床收拾内务。初来乍到并没有做工作安排。拾掇好床铺,大家四处走走看看。其实也无处可去,大院四周就是茫茫戈壁,郑鑫走了一圈回到宿舍,眼前的荒凉比想象中更厉害。眼皮眨巴几下,又滚下泪来。其他人都各自拾掇,没有注意他。
第二天一早,按照前面留下的地址,去找原来在这儿做饭和管理水电的两个老乡,两个老乡都是憨厚老实的人,一听原叫他们回来,二话不说收拾行李跟着来做饭拾掇。
按照原来的工作岗位,以前在公安系统工作的,自然安排当任监管大队长,带上两个事业干部。三个副场长每人带一个班。钱万年统一负责。按照以往叫法,管理监区的称大队长,其它干部们统一都称作队长。
全体人员到来后一直没有安排休息,经过一段时间的粉刷,更换门窗,加固院墙,屋顶,修缮大门及外墙。重新铺了地,又搭棚扩建一间车库,一间储藏室。还安装一部高频无线电话。这样一看,外墙洁白,门窗整齐,窗户明亮,像个单位的样子。钱场长找来工人,在院子里打出一口小井,算是彻底解决了最为头痛的吃水问题,除了水质远比城区的咸,洗漱是很便利了。钱场长自然知道这批从城里来的人,有事没事总端个水杯,一天洗三次脸,晚上睡觉都要洗脚刷牙,衣服三两天就要洗,一直去老乡家拉水也不是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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