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小路上走了约摸一刻，宸十珠如愿听到记忆里琉璃阁外那片竹林里传出人声。

“还给我！”

“小畜生，你学狗从我胯下爬过去我就把这玉佩还你，哈哈哈哈！”

宸十珠躲在竹林后，看着几名宫人正在欺负个身形单薄的少年人。

那眼神依旧如记忆里的那般犀利，犹如丛林中的野兽。未经雕琢的野性，桀骜不驯似狂风中的烈火。

手指冻得生疮，泛着青紫，爬起，再被那群宫人踢回远处，来来往往，反反复复。

当年，他也是这般被人凌辱的吗，怪不得他前世揣着什么宝贝似的一路急行匆匆，低着头不看路撞倒自己。

好歹是邻国皇子，纵然为质也容不得这群腌臜东西侮辱啊。

宸十珠看着，抓着翠竹的指越收越紧。呆在宸十珠身边的老人，莫不都是人精一样的人物。身后的惊枝见到宸十珠这幅样子，当即从竹林后现身大呵，。

“大胆！见到长公主竟敢不跪！”

几个太监不过也是半打小子，哪里经得住事，听见惊枝怒斥声，呆滞过后便吓软了腿。

咕咚跪在地上，叩头就拜，惶然失措。

那块玉佩也被抛入空中翻飞，被孟浮生接到手中。

他看着宸十珠从竹林后慢慢走出来，宛若壁画中描绘的神女，一袭湖蓝广袖水云纹襦裙披金绕玉，龙章凤姿谪仙降凡。

宸十珠看着了看手捧玉佩的孟浮生后转头看着刚刚欺辱他的几个小太监。

“你们，哪个宫里伺候的？”

为首的小太监哆哆嗦嗦的头伏的一低更低，这合宫上下谁不知道这位主子得罪不起，惹恼了最轻也得去半条命。

他喉头滚动。

“奴....奴才，奴才是琼云轩，月主儿宫里伺候的。”

宸十珠扬眉嘴角噙着抹笑，月美人宫里的。

月美人这时候应该正得宠，上辈子他也对孟浮生青眼相待，孟浮生抵死不从她就找人磋磨，往前自己正厌孟浮生至极，巴不得多几个人欺辱，故而从没在意过。

好个月美人，不仅秽乱宫闱，欺负人还欺负到我头上了。

在宸十珠打定主意这辈子要把孟浮生的命攥在自己手里的时候她就已经把孟浮生纳入了自己的羽翼下，她的东西，就算是条狗也容不得旁人来动。

“国有国法，宫有宫规，你们身为宫人在我父皇千秋宴的日子，不好好在你们宫里当差偷跑出来玩忽职守，是为一罪，违反宫规欺凌他人是为二罪，见到本宫不跪，藐视皇威，此为三罪，如此数罪并罚，惊枝。”

早就准备好的惊枝顺势搭腔，躬身道。

“回殿下，依照宫规律例当重责一百大板。”

小太监们顿时脸色惨白，两股战战一股腥臊气溢出，一百板子的重责，饶是有副虎豹躯受完了也神仙难救，活生生吓的失禁了。

宸十珠掩着鼻子摆摆手，立刻有高壮的近侍上前拖走几人。

“殿下！殿下饶命啊！殿下饶命！奴才，奴才们也是受了月主儿的命才出来的！唔唔！”

几个侍卫一把捂住几个太监哀嚎告饶的罪。

且不说陛下疼宠殿下，长公主处罚几个小小太监什么时候还需要过问一个小小美人。

人被处理了，该到正事。

宸十珠看着还跪在雪地里的少年，俯身，伸出一根指头戳着少年脏污的脑袋。

“喂你，跟着本宫，做本宫的近侍。本宫让你从此不受欺辱，活的像个人。”

孟浮生嘴巴张张合合说不出话，宸十珠此刻在她心中，恍如扎进黑暗谷底的一抹明光叫他不敢随意触碰，生怕这来之不易的温暖消失殆尽。

不仅仅是孟浮生，惊枝惊桃等一众人皆是一愣。

且不说这孩子骨瘦如柴随时要折了的样不是做近侍的料子，长公主的近侍无不是千挑万选出来的，这小子如何担得起呢。

惊枝皱着眉，声调压的浅浅的。

“殿下这.....这恐怕不妥吧.....”

“我们明珠要的东西，还能有不妥？”

未见人，先闻声，犹如古钟深沉浑厚，背手而来的归焉帝不怒自威。

多少年了，再无人唤自己的乳名，宸十珠心里说不出的滋味，酸涩，委屈，均涌上心尖。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祝父皇福寿永康，万寿无疆。”

归焉帝上前一步扶住行礼的宸十珠，拂去她头顶的落雪。

“我们小公主今天是怎么了，见了父皇也不过来讨巧卖乖了，是年岁渐长和父皇生疏了？”

宸十珠竭力遏制着嗓子中的哽咽。

“今日父皇千秋宴，怎么来了琉璃宫了。”

归焉帝一向疲于应付如此的宫事，今早已见了大批的官臣外使，如今忙里偷闲乱逛罢了。

可他却凑在宸十珠耳边说是思念他，仙人指引来此见他的心尖宝贝。

君王慈父在帝王家实属难得，旁人无不羡慕这对父女的亲情。

“父王，儿臣方才想把这个人带走，做儿臣的近侍。”

宸十珠指着孟浮生和归焉帝诉说。

打眼一瞧，归焉帝根本记不得孟浮生是谁，得亏有总管大太监德富全附在他耳边。

“陛下，此人是雁国送来的质子。”

归焉帝听后顿了顿，看向宸十珠。

“明珠，你为何想要此人做近侍，你想要父皇可以赐给你更好的，你看他面黄肌瘦，保护不好你。”

宸十珠看着孟浮生，语气强硬。

“我不要更好的，父皇，儿臣就要他。”

归焉帝见宸十珠态度强硬无可回转，便看向孟浮生。

“我儿要你，你可愿随她去。”

孟浮生久久沉默，就当归焉帝的眉头越皱越深，宸十珠也以为他要拒绝时，他抱着怀里的玉佩伏地叩首。

“小子，愿随长公主殿下去，小子愿肝脑涂地，一辈子侍奉殿下，当牛做马在所不惜。”

看着上辈子初见如乳虎一样凶狠露出獠牙的家伙，如今跪伏在自己身前，口里说着要为自己当牛做马，宸十珠只觉得有些不真实。

只因为自己救了他？

她不知道，一辈子没见过光的虫豸，一旦见到光明会是怎么样的疯狂，不顾后果。

“哈哈哈哈，好，有胆识，也知恩，朕准了！”

“陛下.....这。”

“何人有异？”

归焉帝定下了此事，便也无人再敢多嘴。

远处传来大臣的声音。

“陛下，陛下，您在这里啊，臣找的您好苦啊。”

“诶哟，不好，快走。明珠啊，父皇晚些再见你。”

归焉帝一溜烟的带着身后的侍从们走了，留下宸十珠和孟浮生，以及公主府的仆婢。

竟....如此容易，他上辈子不是很讨厌大夏的人么，为什么这么轻易的就和自己走了。

在思绪里，寒风都不显凌冽。

宸十珠一如上一世问出这句话，可回答不尽相同。

“你，叫什么。”

“奴，孟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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