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 外婆

“出去买菜啊？”

干什么事邻里互相都像这样打声招呼。就像早上打招呼时会说一声，你好，吃早饭了没，这样的话语。

“哎，出去买点肉回来。”

“是要买点，你家宇光太瘦了，要多吃点，呵呵。”

“是啊，太瘦了。行，那走了啊。”

外婆说完这话也不和人家聊了，人家也是路过，再说她得快点去买肉，要不好肉都被人买走了。

夏天天气热，买菜的老人一个起得比一个早，年轻人觉得他们不用睡似的，就等着天蒙蒙亮然后赶紧去买菜接着开启新的一天。

卖肉的地方就在菜场里面，离家很近，走路大概十几分钟就到了。今天外婆到的时候摊子上还有很多肉。

”早啊阿姨！“卖肉的对来买他东西的人都会热情称呼，年轻的叫美女，再大点的也是叫美女，实在年纪上去的就叫阿姨。卖肉的看着年纪也不大，大概三十来岁的样子，壮壮的，黑倒是不黑，这可能是因为在屋子里的原因，卖肉的老婆很白，很精明，干活很麻利，这边有人说买哪块肉，她马上跑过来切好装好再称好说多少钱然后不管了，可能是钱付好后台马上报数的原因，夫妻俩只管手头的活，那边又有人说要来一只猪脚，卖肉的老婆马上又过来了，反观卖肉的自己呢，那动作看着让人真的有点急，动作太黏糊了，你说他快吧，他又是慢的，你说他慢吧，他又不是那么慢，反正没他老婆利索。

外婆不爱笑，就点头。看到自己中意的用手指一下。

”要这个。“

”都要吗，阿姨？“

外婆眼睛小眯了一下，多少次了，对这个称呼听着还是别扭，每次心里都会想你叫谁姨呢，我可不是你姨。

算了，懒得说了。

”不用那么多，来这点吧。“

外婆用手比画。没要太多，就一点点。家里就两个人，一老一小，她肯定不吃菜的，不是不想吃，主要是人老了，吃那东西不消化，还难受，还不如不吃。

卖菜的是一对夫妻，对客人没一个不认识的，今天来买明天就能认得脸。有一天外婆后面买完肉走人，两夫妻就聊上了，男的说，那大姨买的肉那么少，怎么吃啊？如果是他们家的话，得最少要多少多少，反正那点是不够塞牙缝的，最后操心上人外婆跟什么一起炒，妻子呢用手拐了一下他，说你真闲的，快点来把猪头处理一下，呆会有人来拿。

猪头处理起来最难了，猪毛在角角落落，还得给人用火每个角角落落烫上，就这次订的小夫妻说啥了，哦，要烫成那焦糖色，小年轻妻子还解释说美拉德色，妈呀，说的啥子哦。如果不是前头答应拿的货，他们真不想卖这玩意，还那啥色，到现在卖肉的老板也没搞明白，也不管了，他就这么搞，搞干净就是了，再用火烫烫，不要再说。

江宇光回来碰到隔壁的闵阿婆。

“宇光回来啦？你外婆刚买了肉回来，晚上要多吃啊，看你这孩子瘦的。”闵阿婆浅笑。

”闵阿婆。“江宇光碰到人会乖乖的叫唤，”我进屋了啊。“

不叫人试试。

外婆对江宇光的礼数要求的很到位，例如见到人要叫，进家门要说回来了，出家门要说我走了。

江宇光和外婆的家很小，在一条不那么短的小巷子里，位置看着真心不错，可谁能想到这样好的地段竟有这么样一条巷子呢，一般人不会来，因为这条巷子什么都没有，除了窄和乱、吵和闹。住在这里的都是老居民，住了一辈子，出生就在这，打小的记忆就在这，老一辈的舍不得离开，小一辈的呢，看着旁边一栋栋的高档楼房平地而起可就是没一块是自己的，心里是各种滋味，几乎所有年轻人都想搬到新楼里面的其中一栋去住，所以现在小辈的结婚大多会搬走，远点没关系，反正离市区不会太远，有地铁，方便的。

谁还住这里啊，新婚甜蜜的，上个厕所还得走老远，夏天被蚊子咬得满屁股是红点，冬天里面睡衣外面套羽绒服依然会冷得直打哆嗦，谁受得了。不过也有很多刚结婚没搬走的，搬走要有落角的地方，落角的地方要花钱买啊。心里想的和现实永远差了十万八千里。有人会说，没事，租嘛，寸土寸金的就算租很远，上班不要花车费啊，来回时间不要算上啊，小孩到时上学到哪里上啊，想得怎么那么容易呢，还是实际点吧，最少附近有学校啊，还是不婚的，好啦，就这样，宁愿挤在一起，后面住习惯了，也很开心。然后也不知怎么传的，说这一带要拆迁嘛，那他们就等拆迁咯，到时要个大房子，再要个大房子，哈哈......

“我回来了，外婆。”

这话是老太太从小教江宇光说的，不说就给拉脸子。

小时候的江宇光很怕外婆拉着脸子。从外面和小伙伴玩很久，之前出去玩时外婆耳提命面的说玩多长时间然后回来写作业，好啦，规定时间又没回来，老太太心里能没气？心里早想打那个说话不算话的小人儿手掌心了，老太太也是能忍，她就忍着，也不去外面叫人，自己拿起毛衣织了起来，毛衣是织给江宇光的，外婆嫌买毛衣太贵，算了算，自己买线自己织，能省好几十块钱。

江宇光玩够了，人回来了，老太太什么也不说，就在那低头就着不亮的灯光织自己的毛衣，脸是拉着的。后面不织了就看着你，看到你心虚，看到你自己说话，她不说。说着说着然后江宇光慢慢的还真说到了自己的错处，没守信用和要干什么了。

“下次还这样吗？”外婆听后接着动起手指，像变魔法似的，那长长细细的毛衣针一左一右一上一下的翻动再翻动。

“不会了。”江宇光看着外婆的手说的这话。

”嗯，洗洗吃饭。“

外婆麻利把做好的一晕一素端到小桌上。

小桌子是靠墙的，小小的一个方桌，两张椅子在桌子左右两边，两个盘子和两个吃饭的碗摆在上面差不多就满了。

“我真的要画画吗？”

“不画画你想干什么？”

可是......学画画要花好多钱的。

“我可以当程序员。”张浩然哥哥学的就是那个的，张奶奶说一年赚好多的，江宇光听了觉得自己努力一把也可以成为那样的人。

张浩然是个男孩子，住在隔壁的隔壁再隔壁，一条胡同，张浩然在家的话，一嗓子就能把人叫出来，大学还没毕业就被保了研，现在研究生还有一年毕业就已经跟就业单位签了合同，听说年薪很可观，小巷子里的大人小孩天天都在说这事，好像张浩然是自己家的，每个人说的时候眼里都是光。

外婆听了眼皮子向上撩了一下，从嗓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你想搞那个？”那个是女孩子干的活吗？别到时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

最关键的是你那成绩，想想外婆就摇头。

“嗯，浩然哥学的那个，很赚钱。”

很赚钱的说法是张浩然妈妈在小巷子里与人聊家常时说出来的，当时江外婆也在，外婆那时听了连连夸，不想夸人家小孩也不行，张浩然那孩子也是江外婆看着长大的，从小成绩就好，考的高中就是本市出了名的好高中，然后考到好的大学，还没毕业就已经出息了，说是年薪多少万，外婆当时听了心想真多啊。张浩然那孩子外婆也有自己的话说，就是性格是好，如果过于内向的性格放开点就十全十美了，毕业后能找到那么好的工作真是没想到，不过外婆在听张浩然妈妈说的时候也感到与有荣焉。

胡同里出现了领头孩子啊，精英啊，高收入啊。

可想而知，真本事往往比嘴皮子来得更实在。

道理一部份人懂，一部份人懂但不会去干，还有的根本就不明白。外婆觉得面前的就是不明白的。

“你说说，你浩然哥高中读的是什么学校？”

就问这个，我就看你怎么回答，然后怎么想的。

”......“江宇光听了，嘴里的饭感觉不香了。本来她打算吃三碗饭的。

看对面小人儿成了小哑巴。

外婆很有话说了。

”怎么？没声音啦。我告诉你啊，你现在读的学校还就必须学画画才能考个好点的学校，你学那个，你数学考几分，你浩然哥当时数学是多少分？满分！“外婆说着说着语速变快了，”还有，学那个学那个，难道我不想你学那个吗？学那个还不费钱，学画画一年费多少钱我就不说了啊。最主要一点，你外婆我可是都打听了，学画画的女孩气质都好，搞那什么的？啊，电脑，女孩子最后弄得跟个男人有什么区别，算了，我现在跟你说有的没的你也不懂，总之呢那些乱七八槽的你就别想了啊，给我老实在学校听老师的。知道吗？要不我打断你的狗腿，再打断自己的腿，完了我们俩爬着到那边的大街上去要饭去。”

做事要脚踏实地不是，不要今天想这个明天想那个，要不到时什么也捞不着可怎么办。

接着外婆又说了很多遍的一件最为重要的事，也是非常引以为戒的事情。

以前就有个小女孩高考没考好，小女孩妈妈很奇怪，那么爱学习的孩子竟没考几分！！！

孩了是走读的啊，离家很近的，一般都会选择走读。女孩回家后房门一关，头也不回地说，别打扰我啊，我要好好做学校的作业。妈妈敲门让出来吃饭时敲门生怕敲太响影响到孩子，之后孩子像谁欠了她几百万似的出来了，吃完晚饭又说要干嘛干嘛，别打扰她。妈妈不放心，怕孩子学习太累，中途送了点吃的，不过进门前妈妈一般都会敲门，轻轻的敲，在妈妈看来孩子也是要尊重的，敲门后孩子说进才会打开门进去，进门后孩子确实在认真做自己的事，妈妈心里很开心。回到床上妈妈睡眠质量好得不得了，妈妈早上起来看自己脸上的皮肤，连连点头，嗯，不错，红光满面，心想又是开心的一天啊。

高考那天，妈妈穿了一件非常好看的旗袍，定做的，对妈妈来说有点贵，但值得，同时也给女儿做了一条，少女风的，妈妈觉得高考完可以穿着一起去拍一组照片然后再出去玩着穿穿。定做旗袍的店在陕西南路，一个老牌店，老牌店是祖上传下来的，爷爷的爷爷是做旗袍的，爷爷接手现在爸爸接手，三代，虽说生意越做越不好做，但直到现在也没关门，还是一直在做。

好看的旗袍必须配上精致的妆容，合适的发型。妈妈不会化妆，都是美发沙龙里做的，一套下来也不便宜。出门后妈妈在附近的花店买了一束花，对一切花的花语妈妈不清楚但也懂那么一点点，不过她还是想先听听人家是怎么说的。

“你们店里有祝福美好这样的花吗？”

专业花艺师对花比对自己的身体还了解，这样一说还有什么听不明白的，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精着呢，高考嘛，了解，然后就给配了一个大大的花束。

喜庆，如意。

“是男孩还是女孩啊？”

“啊？“妈妈没想会有如此一问，不过又马上反应过来，今天是特别的日子嘛，全城的人都知道的呀，马上回说：”女孩。“

知道是女孩，小姐姐附送了一张精美小卡片。

“妈妈这么漂亮优秀，一定会花开如意的。”

卡片真的很好看，妈妈想女孩看了一定会喜欢的。因为妈妈以前有看到女孩收集过类似的。

”您慢走。好运常在啊，再见。“

门关上，小姐姐转身去摆弄自己的花。生意太好，没办法。

妈妈笑着离开了。

结果.......出来了，妈妈在家把电视砸了，女孩的电脑单板还有屋子里女孩各种收集全给弄子个稀巴烂，妈妈觉得没完，她这次要跟自己生的孩子没完，于是又冲到孩子面前打了孩子两巴掌，力道是拼命的，然后又伸手去抓孩子的头发，想把孩子拉到卫生间让孩子自己看看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孩子的脸在镜子里肉眼可见的肿胀起来，镜子成了放大镜，接着，当然还有接着的，妈妈完全失去了理智，母女的哭声在骂声吼声中混乱交织着，如果不是爸爸及时出来拦着，估计孩子当时要被打坏。还好这时家里有一个理智的。

妈妈从那之后精神状态很不好，班也没上了，这下算是提前退休了。可就是这样，在家妈妈也不做孩子的饭，你吃就吃，吃的你自己想办法，我做就做我和你爸的，两人份的，说是两人份，其实也就做了女孩爸爸一个人的，妈妈吃不下，吃一口胃就难受，想哭。

女孩叫妈。

滚蛋，我不是你妈！

女孩说，妈妈，你不要这样好吗？我再学。

学学学！你就给我学成这样，把你当公主一样供着，结果你给我一个炸弹......

听到再学，妈妈再次语言上疯了，脑子完全不清醒了。

母女俩就是仇人了。不能多说话。

妈妈过不去心里那个槛，觉得女孩欺骗了她，她以为孩子每天在好好学的，结果呢，那天她发现什么了，发现什么了？！不想说了，想到看到的那些狗屁玩意就想再打孩子。

妈妈每天忍着脾气，爸爸呢？上班时分分钟提心吊胆，生怕母女俩哪个去完蛋，或是母女两一起怎么样了。完全不敢想，也不能想。爸爸要上班要赚钱，要不孩子考上大学了呢，爸爸现在上班就是怀着女孩来年肯定会考上大学这样的目标来过的。

女孩后来复习去了。复习的路不是一般小孩能熬得过来的。很苦。真的是考验一个孩子的时候。

”你别住家里，你就住那，也别回来了，放假也在那呆着吧。“妈妈摆摆手，走吧走吧，后面怎么样随你了，这个机会我们给你了，如果你不把握那就这样了。

女孩全程低着头，看不到表情。

爸爸在旁边没说话，弯腰去拿不小的两个大行礼，妈妈看到快步冲上来，啪——，一巴掌打在爸爸的一只臂上。

”她没手吗？让她自己拿！“

”从小到大没拿过重东西，从现在开始让她学着自己拿！拿不动就睡光板，冻死活该！“

妈妈的声音很大爸，楼道里静悄悄的，但妈妈的声音却回荡在其中。爸爸看着自己的手臂上的巴掌印，几秒后把那只手上的行礼放下。

放下的行礼真的很大，里面有可折叠的被子和席子加一个枕头。

如果是以住，妈妈会觉得，干嘛大包小包的啊，到时买就是啦。

”走了。“

女孩拿着个大行礼，大行礼说是拿着的，其实在夸在女孩肩上的，只见肩上明显勒出的勒痕，背上背着一个背包，背包差不多就是书包了，很大，里面全是接下来一年要看的书和题集，女孩就这样一声不吭地跟在爸爸的后面。

门关上前妈妈突然又追上来气冲冲恶狠狠地说：”放假也别回来知道吗？回来我也不会给你开门。“

这话前面妈妈说过，可她就是想再说一遍。

嘭——！！！

说完把门关上。

关上门后妈妈的眼里全是泪。

女孩是谁？是外婆妹妹家的孙女，叫杨意。

”你姐杨意，还记得吗？“

”记得。“怎么会不记得啊，自己身上好多衣服都是杨意姐姐以前穿的，上次也说快结婚了。

”知道你姐高考没考好后面是怎么过来的吗？她那妈也是，那时不让她回家，过年都不让，说看着你姐会疯。还好啊你姐算是争气，要不那家我估计得散。“外婆觉得孩子妈那性格有点过，要不孩子怎么现在也不太愿意跟那妈说话呢。

“......”我反正会考上的。江宇光在心里迷样自信地说着。

”知道为什么我这样总说总说吗？是，这是你姐的事，不应该这样总拿出来说，但......你就说说吧，我要跟你说什么吧？你姐为什么第一次没考好，知道吗？我说这事是想让你引以为戒的，别给我七想八想啊，你就给我好好画画，知道吗？“

杨意高中时在房间关起门来搞小粉——追上星了！这什么啊，明星那什么啊！在外婆看来，这事杨意那孩子确实很不理智。

”知道了。“江宇光点头。

“呆会去静静家写作业啊？”觉得差不多了，外婆转了话题。

江宇光头发不长，学生头，白白的脸上满满的婴儿肥，在外婆看来，她也没做什么好吃的给孩子吃，可孩子就是长得这么好，从脸上看啊，看着看着，外婆心里也不知怎么还自豪上了。

不过如果身上再长点肉就好啊，太瘦了可不好。

老人家嘛，总是喜欢胖点的孩子，肉肉的，总认为胖点的孩子将来才会有福气。江宇光的学生头是外婆给剪的，从小就是。去外面剪头发对外婆来说有点小贵，就咔嚓两剪子就要收费二十来块，对外婆来说那就是抢钱，非常非常不值，还不如她来剪。

学校其他女孩都是长发，这个外婆知道。学校就在家附近，有一次外婆特意走过去转了一下，刚好好多学生在操场上跑啊跳啊，好像在上体育课的样子。

黑黑的顺顺的长长的，看着很让人喜欢，在江宇光看来真的好看，她也想留，不过这只能心里想想。外婆说女孩子读书时已经很辛苦了，再花时间去弄头发，浪费时间，到时也会让自己更加的辛苦。

行吧，外婆说的都是对的。

静静姓记名静，是江宇光的同学并且还是同桌，两人关系很好。刚到学校时两人也没怎么交流，慢慢的一个眼神再没两天两人看着会彼此眼里含笑，后面就有了交流，两人都觉得两家离得会很远，S市太大，金融时尚的前沿大都市，就算是一所普通高中也是汇集好几个区的学生，你说大不大？正是因为大，同学们很自然的觉得你应该不住我家附近，你很可能住在其它的什么区，哪知道一聊下来，两家离得很近，并且不是一般近而是特别近。

记静家住在旁边新起的高楼小区，小区有名。在某些人的眼里，不大，两三栋楼，此类不能叫小区！公寓差不多，没意思得。可用江外婆他们的话说，那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其实那楼吧......把她自己和江宇光一起卖了，也不可能买得起里面其中的一个厕所。

“嗯。约好了的。”

“你们学校的画室平时能用吗？”外婆很想说能不去那同学家就不去，在学校画环境更好啊，主要是环境更单纯。当然了，江外婆也不是说外孙女同学家是不单纯的，没那意思。

同学家去是可以去，关系好，去没什么，但总去？还是算了吧。还有一个，主要是那孩子家那边什么都太好了，总去？江外婆很怕自家外孙女到时迷了眼。

“能用。”

外婆听了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她把饭碗里最后几粒米吃完，然后放下手里的筷子和碗，说要出去消消食。这时江宇光刚好吃完手里的，正准备再加一碗。

正是长个子的时候，能吃正常，所以外婆煮了很多的米饭。外孙女吃菜稀，菜多少不是问题，两根菜也行，主要饭煮够就可以了。

江宇光看盘子里的菜还有很多，明显外婆没怎么吃。

“外婆，您再吃点菜吧，太多了，一个人吃不完。”江宇光一边添饭回到小饭桌一边对自己外婆说。

外婆做菜很淡，青菜都要放点糖提色，可想而知菜可以当饭吃然后嘴里都是淡的。即便是这样，江宇光表示这些菜她也吃不完。

“哪有太多，全吃了吧。不然还得倒掉，浪费。“外婆洗手顺便洗了一把脸，然后用旁边的毛巾把脸和手一一擦干，说：”浪费是可耻的啊。对了，过夜也不能吃，回来我还得倒掉，你说浪费不浪费，这点我教过你的啊。乖乖吃完啊。“把头发梳好后接着说，”我去外面动动啦。“

”吃完走你的，碗放那我回来洗。”

外婆走远了声音却传了进来。

“知道了！！”江宇光大声回应。

这样的对话经常的。

江宇光把剩下的菜倒进自己的碗里和在一起全吃了，吃得一粒都不剩，然后把碗收到水槽里。水槽离饭桌很近，真的两步路就到的距离，两个盘子两个碗和两双筷子，再把洗洁精倒一点，碗很快洗好了，洗好的碗江宇光把它们叠放在不大的台面上，筷子插到上面，插进去后筷筒里就变成了两双在里面。

看着两双筷子，江宇光笑了。

......

如果快乐，你就拍拍手。

如果快乐，你就跺跺脚。

......

江宇光在原地拍拍手还跺了三下脚，然后上楼背上自己的画架出门去了。说是上楼，其实楼上就不大点地方，几个平方，算是她和江外婆睡觉的地方了。由于两人都是女性，一张床就可以了，从小到大一老一小睡在一起，两人早就习惯了。什么私人空间江宇光从小没想过，她觉得这样和外婆睡在一起挺好。

江宇光踏出门槛看到闵阿婆坐在小凳子上乘凉，闵阿婆手里拿着一个桃形的大蒲扇，在那摇啊摇，摇的动作很慢，如果真有蚊子的话，江宇光觉得闵阿婆那样打扇子肯定是不行的，要被蚊子叮咬的。

“闵阿婆。”

“宇光出门啊。要小心啊！”

闵阿婆等江宇光走远后把眼眯上，过了十来分钟，听到有人过来，她又把眼睛睁开。

“回来啦，宇光刚出门走咯。”

江宇光外婆消食回来了。

“我知道的啊。”

说完江外婆准备进屋，她想进屋把碗洗了。

”来来，小林啊，我们一起聊聊天嘛。今天特别想跟你聊，你说怎么回事啊？“

闵阿婆比江外婆大十来岁，这样叫外婆完全没问题。闵阿婆是个很有意思的人，年轻时听说也风光过，后面怎么回事大家也不知道，反正闵阿婆住到这条巷子来了，住的地据说也是闵阿婆家的，闵阿婆无儿无女，夏天只要不下雨每天吃完饭她都会拿个小凳子坐在家门口，手里拿着蒲扇，高兴时看到喜欢的想一起聊的，她就会像变魔术一样从屁股正面的凳子里抽出一个小点的凳子。冬天呢，太阳出来闵阿婆也出来了，不过坐的椅子变成了很轻便的摇椅，能收的，折叠在一起，放起来很方便。

别人要帮忙把摇椅拿出来，闵阿婆摆手，不要，她要自己拿。闵阿婆觉得自己有手有脚身体棒，一个破椅子，对她来说很轻，拿得动。

江宇光有时看到会上手帮着拿，很奇怪，闵阿婆就放手让拿出来了，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小巷子很神奇，夏天那么热竟有风穿过，凉得很。冬天更是神奇，有太阳，并且太阳光照的时长不短。

江宇光的外婆姓林，林超，名字对江宇光来说真的很超然，很前卫的那种，因为现在好多小女生都喜欢中性的名字，认为很坚强很有力量。对江宇光来说外婆的名字就是个性的体现，她非常喜欢，好似满足了某种不知道的虚荣心。

可是名字与外婆本人恰恰相反，外婆在江宇光眼里是个很柔软的代名词，江宇光觉得外婆应该改名叫林温柔，尽管小巷子里所有人都认为外婆一点儿也不温柔，有点凶。

有一次阿瑶和阿瑞说想来找自己去附近商场玩，结果看到外婆在家，不敢进门了。这是后来三人碰到一起把它当玩笑说了出来。

可是呢，怎么办，外婆干什么江宇光都觉得那是老人家对她表示的爱。

对江宇光......怎么说呢？小时候的江宇光有点调皮，一个老人一个小孩，没有外人帮忙，外婆顾了家里还得到外面赚点小钱，身累心累，会看到一点不好的就会上手打江宇光的屁股，打时是真往死里打，目的就是要小人儿记在心里，记到脑骨里，然后下次不会再犯同样的错。那时的闵阿婆看着比现在年轻很多，因为声音很大，闵阿婆还有其他的阿爷阿奶阿公阿婆什么都会过来拉架，大家都竭力让江宇光的外婆消火，然后大家会七嘴八舌的说着各自的教育孩子的理论，算是把外婆好一顿说。

有一次外婆因为一件事打江宇光，很原则上的一件事。对江宇光来说那也是记忆尤其深刻的一次。江宇光想，阿瑶和阿瑞也是在那件事后看到外婆像老鼠看到猫一样吧。

外婆肯定是猫，聪明的猫，传说中九条命的猫。

小江宇光想吃糖，可是家里没有糖，怎么办？买啊，跟着小江宇光回来的还有两个小孩，也是一条巷子的，平时一起玩得多，住在这条巷子里大家条件都差不多，吃的用的不会有太大区别，家里也不可能天天备着吃的，糖更不会经常给吃，大人觉得糖吃多了蛀牙，几天吃一颗就可以了。可小孩子不懂，馋就想吃，想吃还会想办法，别看小，脑袋瓜子一个比一个聪明得很。

小江宇光在三个里面最小，最听话，又没有爸妈，如果她不回家拿的话，另两个小朋友就说不跟你玩了，你回家拿钱我们就跟你玩，小江宇光在家对着外婆，而且外婆白天只有中午午饭时间才回来，其它时间就让江宇光在小巷子里玩，如果有事让找闵阿婆，那时的闵阿婆也是什么地方都不去就在家门口守着，也不知道她为什么哪里都不去，如果有人问的话，闵阿婆回说没意思不想出去。

朋友，对小孩来说就是玩伴，没有玩伴对小小孩来说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大人永远不会理解那其中的奥秘。

小时候的江宇光心里非常渴望小朋友们的友情，可能小朋友都有这样的渴望吧。玩伴说回去拿还真的领着回家去翻外婆的枕头去了。她还挺聪明的，有一次看到外婆在那塞东西，小江宇光问，外婆，你......什么东西啊？外婆把放好的钱重新拿出来给小江宇光看，一张张地看，然后教小江宇光这张是什么这张是什么钱，后面再问小江宇光记住了吗？小孩子哪会一下子记那么多，她就记得有一张大大红红的，上面有一个慈祥的老爷爷，大大的耳朵，宽宽的额头，下巴上还有一颗好看的痣......这样的一张外婆说的钱，能买到很多东西的钱，小江宇光翻出来拿在了手里。外婆回来正好看到自家孩子手里拿着一张大钱，第一反应，这是要干什么？吗？要当强盗吗？不用问都知道怎么回事。

打！往死里打！！

小时这样，长大还得了。

外婆当时气得头顶火山立马喷了。

啪啪啪......

鸡毛掸子上的毛打得飞到了半空。

哇哇哇.......

两个小朋友吓得......没被打，可哭得那个响。就连天上飞行的鸟都吓得都比平时飞过时花费的时间少了很多。

张浩然的妈妈在家休息，突然很想上厕所，爬起来穿上专门上公厕的鞋子，小巷子两头都可以走，一边走会绕点，另一头呢会近那么一点点，对张浩然妈妈来说都差不多，走哪头都一样，张浩然妈妈走的是江外婆家这头，经过江外婆家时，那哭声把她吓得想上厕所的意思都没了，进去一看，呀！三个孩子在那哭得一个比一个大声。

“林姨，你又打宇光啦。一个女孩子你老打她干什么啊？有什么事不能好好教啊，小孩子是要教的啊，打？会打坏的啦。啧啧，长得这么好，你阿婆怎么舍得哦。”

不清楚情况，但可以先劝一下老太太别动不动就打人，万一打出来好歹你还得去医院，不麻烦嘛，不费钱啊。说完张浩然妈妈用手把小江宇光小脸上的泪擦掉。

还有啊，这总打小孩子打歪了可怎么办哦。宇光这孩子本来就不一样，哪不一样？别人有爸妈，宇光有吗？万一小孩心里有个不好的想法，到时哭的还不是自己啊。

再说张浩然妈妈总不能一听到小江宇光哭，哭她就跑过来，那样一来算什么，人家教孩子你一个外人，不是妈什么的，总跑过来说说的，不行啊。但今天兜头碰到了又是另一回事。

“这两个又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在你家哭啊？林姨，你不会也打她俩了吧。回头别让程叔和张妈妈找你拼拼命啊。”

别说，林姨还真能做得出来，为什么？林姨现在的那样子就说明了啊。

哎哟，两个孩子在那张嘴嚎的啊，怪吓人的。

“不准哭！”

外婆气得胸口直喘，听了张浩然妈妈的话更是没好气。

吵死了，脑仁疼。

三个字，外婆是用吼的。

三个小娃娃定住了。

可怜的三娃后面在原地打起了哭嗝，嗝嗝......

“自己家的都打不过来。我打他们？！行了，你把阿瑶和阿瑞弄走。“

人送走，门关上。

看着面前不争气的，外婆心里表示，很想拉过来再抽一顿，什么小孩啊，太不可爱了。

傻了巴叽的。

人家说什么就是什么呀，完全不带脑子的。

张浩然妈妈看看后面的门，再看看左手边右手边两个不断打嗝的小孩摇头。

张浩然妈妈长得白白胖胖的，看着让人觉得很开心。她把阿瑶和阿瑞领到自己家去了。然后一人给了一小块巧克力，阿瑶和阿瑞知道黑黑的东西叫什么，也知道好吃，吃到嘴里两人开心的对视着笑开了嘴，牙齿上黑黑。

”哈哈，你牙齿好黑啊。“

“哈哈，你的也是。”

两个小孩笑着互相指着。看样子甜度让他们忘记了刚刚吓人的事。

“好啦啊，吃完呢现在回家。”说完这话涨浩然妈妈觉得自己那肚子有点急了，自己还没上厕所呢。然后和两个孩子一起往同一个方向快步走。张浩然妈妈走像是在跑。

对了，张浩然妈妈在商场里上班，说是当什么店长，每天走得很早，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可张浩然的妈妈还是早早的去晚晚的回。张浩然爸爸工作相反就没那么好了，在一个小区当保安，三班倒，一段白天一段晚上一段中午，经常看不到人影，所以张浩然那孩子完全就是放养，什么都是靠自己，外面去上课了吗？上了，但比起来的话，说没上也是可以的。所以大家都在说自己的一套教孩子的道理时，谁都没有张浩然妈妈的声音大，张浩然妈妈在那叭叭说，其他人在好认真听。

外婆低头看着闵阿婆，就笑。

“干什么啦？有什么有趣的事发生啦？”

“你坐这。”闵阿婆把屁股下面的小凳子摆弄了一下，一个变两个，变魔术一样。

“我问你啊，你家悠悠真不打算....啊....把小光接过去啊？”

闵阿婆是什么都敢问的，她才不怕林超发脾气呢，你发你的，我问我的，不回答是另外一回事。

林超一听这话，脸上本来就不多的笑意马上消失了。

江宇光的妈妈叫江悠悠，一个学霸，可惜读大学时被人渣骗了，人渣长得人模狗样，外貌别提多出色了，可惜后来被人撬走了。那时江悠悠大着肚子，两人私底下结婚证都打了，大四打的，结果意外发生太猛，比极速龙卷风来得还要猛，自己的老公突然变成不是自己的了。肚子里的怎么办，处理掉吗？当然要了，江悠悠自认是一个有点自私的人，男人都没了，自己又年轻，为什么要拖个小孩在后面呢，她家条件又不好，就算好的话也不会决定生下来，真生下来干什么，天天看着堵心吗？算了吧，可是天不从人愿，去了医院，什么检查都做得差不多了，到最后一项时医生给出的是不能动手术，如果动的话那将来就再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初听到这个消息时江悠悠的脑子是懵的，有点反应不过来，什么意思？那么多人来这做都没问题，怎么她来就有这样的问题呢，江悠悠那时就想快点把肚子弄平，一分一秒都不想看到自己那凸起的肚子，每看一眼就想抽自己一巴掌，不知道为什么就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是只傻驴。

识人不清算不算傻驴啊？算吧。

最后孩子生下来了，江悠悠一眼不想看，因为太像那个人渣，看了就会......感觉会有不好的念头产生，意识到这点，江悠悠说，“妈妈，你可以把她送走吗？送给谁都行。”

咯噔！

不好的预感很快灵验——江悠悠得了产后抑郁症，很严重的那种。

有一次外婆出门去买鸡，不放心，就请闵阿婆过来陪一下。大清早啊，天蒙蒙的，巷子里没一个人起来，可林超起来了。家里收入很少，林超自己是有退休金的，但请月嫂什么的就不行了。月嫂太贵，林超之前也打听了，请不起。自己还算年轻，自己来吧。

林超年轻时没了先生，也没什么大本领，老老实实的在厂里上班，上班到中年，厂里效益不好，要一部份人提前下岗，林超就在那名单里。后面厂子变成了中外合资的，厂房变了，所有厂房几乎一铲为平，高楼噌噌地没到一年起了两栋，看到时，像林超这样的人觉得正常，在普通人眼里这样的就是正常的，当时林超还想着如果自己在这楼里上班就好了，可怎么会，听说在里面上班的都是精英，白领，高学历，她有什么，连电脑都不会。

林超下岗后托人在医院里找了份工作，清洁工，早早的去，当然，下午也是早早的回，跟小学生一样，附近小学生是三点半放学，林超是三点半下班。那时的林悠悠已经在上大学。本来林超想着再干几年就不干的，到时候就真的退休，想想也算是不错了。医院里工作虽说辛苦可有保障，给交金，干到什么哪一年就给交到哪一年，林超觉得这样就非常不错。毕竟自己还是可以赚钱养活自己嘛，不能靠任何人，哪怕自己唯一的女儿。

现在女儿这边需要她，那她那边的工作就一定要辞掉的呀，请不起人，只能自己上手了。可是年轻人完全陷在自己的世界，无法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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