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梧桐院•丁篇

随着一阵空灵的响指，我从沉沉的回忆中被拉回现实。

玹女对月凝望，似乎也在沉思来自对方记忆情感的无处安放。

“世间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执念，莫过于那些近在咫尺的机会，得不到 ，却忘不了。”玹女融情于景的叹息。

此刻，我有些无力反驳。

纵观中国几千年的文化传承，贫家子弟要想改变人生境遇，无非是三个渠道：科考从政、参军入伍、买卖经商。前两者多为世人推崇赞扬，后一种则被定性为投机倒把的不劳而获。

科举考试自隋炀帝三年即公元607年建立，于清光绪三十三年也就是公元1905年废止，历经了一千多年的时代变幻，从一种制度的建立、兴盛、再到衰落、消失，仿佛能够映射出，底层劳动人民想要通过知识改变境遇，通往上层社会，实现阶级跨越，是多么的艰辛与不易。

我们要比古人幸运 ，当今时下，全国第一大考-高考，为众多学子提供了更多的学习及上升空间。

依稀记得父亲在世那会儿，也就是正处80年代，那会的农村户口是并不吃香的，考上大学，户口的就能随之转变为非农业户口，俗称农转非。

在那个年代，户口的转变，似乎就意味着一个人身份、地位的变化。所以，隐隐约约也能感受到死者李琛内心的无限郁结。那个时代子女众多，物资相对匮乏，求学不仅是在考验一个人的智力和心态，同样也是在考验这个家庭的经济投入与价值取向，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有机会上学，也不是所有的家人可以支持你上学。

相比之下，现今的大多数家庭都会将最好的资源、最好的环境，投入到下一代的教育当中去。但是我们能看到的是什么？课业之外是诸如钢琴、绘画、舞蹈、武术、编程等各种各样名目繁多的兴趣班儿，上学要上课，下学要报班儿，已然在家长 们心中墨守成规，与此同时，我们却未曾顾忌孩子想不想学，孩子到底会不会累。对此，人们很形象的将其称为教育内卷，美其名曰我们要培养全方面发展的时代英才......

不同时代有不同的价值追求，不同时代同样有着各不相同的生存苦恼。我在想，如果李琛生于当下，也许就不会有错失大学的苦恼，他的人生转折也不只仅限于大学这个狭隘的渠道，他也会拥有更多的择业机会与深造渠道。

时代在造就着人才，人才同样受制于时代。

我不敢再同玹女一起往下想，也许明天前往李琛的家乡，我会有更为直观的体验与感受。

我所想和我所做其实都很简单，能够尽自己最大努力去帮助这一可怜的离魂回归正道，既是一种救赎，也是一种缅怀。

第二天一早，我开着车带着师傅，先去学校拉着闫主任和许老师，随后边赶往了李琛的老家。

李琛的老家，也就是李家庄，坐落在青山东麓附近，村子背靠青山，西面有条河。村舍干净整洁，错落有致。刚进村的时候，感觉四周十分寂静，偶尔能听到几声牛叫，走了一阵儿，路过一处戏台，妇女、老人带着小孩在旁边玩耍，一路上却很少能看见年轻人的身影。

据许老师说，年轻一代都不大爱在村里待，不少青壮年都出去打工了，条件好点的就搬县城了，剩下的就是些看家的老人、妇女和孩子。

李琛的家跟前街村民的砖瓦房、平房不大一样，他家是背靠青山开凿的窑洞，在现下的这个年月，还住在窑洞里的人还真不多，同样也能反映一个问题，李琛家里条件相对拮据。

窑洞外围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院门口是一个锈迹斑斑的红色大铁门，门口种着两大棵郁郁葱葱的柿子树，围墙全部是用青砖堆砌而成，有的砖缝之间还长着狗尾巴草，墙面夹杂着青苔，看着得有个几十年光景。

我记得进门之前，师傅一直盯着门前的两棵柿子树。

“师傅，有什么不妥吗？”我好奇的询问。

师傅笑了笑：“就是奇怪而已，常言道 门前不栽柿，屋后不载桑。

柿子与“弑子”谐音,含有背叛、杀戮之意,在风水学中被认为是不吉利的象征，柿子树是一种较高的树,一般能长得高出屋顶,树冠又非常大,如将柿子树栽在门前或窗前,院内的光线将会被遮住,就会导致院子阳气不足、阴气旺盛,从而给家庭的身心和各方面运势带来危害。

我记得早年我的师傅怀让大师曾说过，门前栽柿树，家里不太平，不是死亡就车祸；房后留桑树，老人不安宁，桑葚丧办伤人心。”

不管这样的说法对不对，建议还是不要去触这个霉头。

一旁的许老师敲了敲门，来开门的是个老汉，他应该跟许老师挺熟悉的，热情的把我们让进院内。

院内还有一间蓝色铁皮的板房，里边摆放着煤气灶、锅碗瓢盆等东西，看着像是李家的简易小厨房。

李老汉的老伴儿在一旁的绳子上晾晒渔网，盆子里还有几尾手掌大小的鲤鱼，看样子是刚刚从河边捕鱼回来。一旁有一个脑袋不太灵光的中年人，头发蓬乱，身上的衣服满是黄泥，围着盆子里的鲤鱼又蹦又跳。

李老汉带着我们进了里边的窑洞，那也是我第一次近距离接触窑洞，里边的空间还是挺大的，有一种特殊的泥土气息，主要的光源来自屋门和一旁开凿的一扇小窗，要是进屋关门，就不得不把一旁的灯泡打开。环顾室内，有种相对压抑的氛围，时不时还会有一两缕黄土从上面散落。

从李老汉的介绍中，我们知道这个脑袋不太好的中年人是他的大儿子，小时候高烧脑袋烧坏了，所以才会行为怪异；他还有一个小儿子，常年在外地打工。父亲去世后，李老汉就一直住在这个窑洞里，死去的李琛是他的兄长，他的弟弟李诚因病也早早去世了。

说起哥哥李琛，他满眼自豪，同时眼眶也不知不觉的湿润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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