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拨香灰

白锦珠被阮君和樱荷身边的仆人护送至官府门前，她冲着那几位仆人侍女屈膝行礼道：“您们的救命之恩，民女没齿难忘，民女斗胆一问您家主人的名讳，日后若有机会报答，定当全力以赴。”

在樱荷身边伺候的阿鹫不动声色：“我家主人是栖居在天子庇护下的芸芸众生之一，若姑娘真的感激我家主人，就请在日后多为天子祈福诵经一二吧。”

白锦珠闻言也不再多嘴，她又福了福身子算是告别，随即扭身进入官府之中。

阿鹫的一双秀眉不由得微微蹙起——方才白锦珠的礼仪十分周到，在几人同行的这几天内，白锦珠表现得也并不像一个普通的底层百姓，她不仅识字，还会辨别草药，加上方才的礼节，不由得令阿鹫心中疑窦丛生。

这女子当真是羽落国百姓吗？她会不会与羽落国的贵族有什么关系？她骤然出现在陈王阮君的车驾之前，又是否别有用心？

“阿鹫姑娘，阿鹫姑娘！我们该回去了！”

侍卫的呼唤惊醒了仍在思索的阿鹫，她回过神来，忙跟着那几名侍卫向与来时相反的路而去。

当陈王阮君返回皇城时，为太子阮萧衍举办的选秀已然结束，此次选秀共有三名女子从中脱颖而出，得以陪伴在阮萧衍身侧。黎氏贵女黎苍宁因着祖上荫蔽，被封为黎良娣，在三人之中位份最高。

身份次高的则是国子监典簿赵悔之女赵若澈，她被封为太子嫔。坊间传闻说这位赵娘子虽体弱多病，但心性豪爽，古道热肠，喜着男子衣物，酒量亦是过人。据说现下都城中风行话本的《鸳鸯行》中女扮男装的女主角，就是以她为原型的。

身份最低的邹昭训名为邹云德，族中无人，朝中知晓她和她父亲的人寥寥无几。在得知太子纳了这样一位昭训后，有些依附于单氏的臣子还在背后抱怨，认为太子宁可要这样一个出身低微的女子也不肯纳单氏的千金，是把单氏的面子放在地上踩。

这些抱怨自然也被传到了适才回来的阮君耳中，阮君的母亲虽已离世，但单氏族人把阮君视作自家人，在他面前说话规矩也松散些。阮君揉着太阳穴，摆手示意来人别再提起太子的婚事。

前来之人名叫单庭保，其人父亲与阮君的母亲是堂兄妹，阮君幼时此人做过他的伴读。但单庭保说话没遮没拦，做事也冒失，阮君自觉和他合不来，待到成年之后离宫开府，二人的交集自然就更少了。

单庭保豪饮了一番阮君用来招待他的茶水，随即仍旧心有不甘地道：“当年圣上年幼，无依无靠，若无我单氏与其他三个世家扶持，又怎会有今日圣上？”

阮君听得强压怒气：“还请单公子注意言辞，当今的圣上不是你我可以议论的。”

单庭保揉了揉鼻子，阮君自小就是一个没趣的呆板之人，当年他说要带他逃学去抓蛐蛐，结果阮君把此事告知了先生，蛐蛐没抓着，自己反而挨了一顿手板。他早就该想到，这样的人天生就是当臣子服从他人的命，不要妄想他会替自己和亲近之人谋取一星半点利益！

想到这里，单庭保只觉无奈——可怜那待字闺中的单氏千金，她熟读诗书，温柔娴静，为了太子的选秀更是筹备了足足一年，到头来竟连个小门小户的邹氏都比不过。罢了罢了，谁让她的族亲没有帮扶她的心思呢！

单庭保本想离开，但想到自己若是太早回去，难免又要被父亲责骂劝说陈王不够用心。于是他又坐稳了屁股，同阮君谈起城中出现妖物的事。

“这事现在闹得满城风雨，父亲他们没办法袖手旁观，今日父亲已和宇文大人一并上书要求彻查此事。与单氏交好的王大人说，那夜出现的妖物不过是个前锋，真正引来妖物的不祥之人还没真的出现呢！”

阮君握着自己面前的竹节杯，掌心摩挲着上面的圈圈凸起，他听单庭保此言，眉心不由得一跳，口里却道：“王大人向来迷信鬼神之说，他的话不可尽信。”

“王大人的话不无道理呀，”单庭保压低了声音，“殿下，自古以来若是有异人现世，总会有异象伴随其左右。譬如亡矢西流，日蚀月晦，亦或是凶兽出林，搅得天下不宁，眼下这妖物出现，也许是在暗示着什么…”

阮君皱着眉，单庭保却丝毫没有察觉出他的不悦，继续说道：“也许那羽落国来的和亲公主，就是个不祥之人，羽落国的皇帝把此妖女送到太子身边，是想毁我菱风国祚！”

“够了！”

阮君将竹节杯重重砸在桌前，惊得单庭保噤了声。

“单庭保，谁给你的胆子在本王面前非议圣上和国祚？你也不怕闪了舌头！你若是把这番话说到皇上太子跟前，整个单氏一族都要被你牵连！”

单庭保连忙捂住嘴：“殿下…”

“本王累了要安歇，你自己回去吧！”阮君没好气地站起身来，“日后说话当心些，你也是成了家有女儿的人，怎么能如此妄议一个远道而来的女人？更何况这女人日后还是太子的正妻，是往后的国母！”

单庭保被阮君的怒气吓得不发一言，只得灰溜溜地溜走了。但那番“妖物”“不祥”的言论却一字字戳在阮君心里，让他心里也不由得犯起嘀咕。

妖物现世属异象，阮君熟读菱风史书，知晓纵观菱风几百年国史，异象也不过出现了两次。第一次是在菱风立国第三十五年，天降数百浑圆火球，一月后，菱风国与羽落国开战，两国人民死伤无数。

第二次则是在五十多年前，彼时的皇帝正是阮君与阮萧衍的祖父。他荒淫无度，酷爱杀人，曾当着众臣的面手持利斧斩下丞相的头颅。他在位最后一年，菱风国出现了持续三天的日蚀，太阳始终是黑的，嵌在天上发着不祥的光，整个国家上下人心惶惶。

随即皇帝遭人刺杀，他的幼子在单氏，元氏，应氏，宇文氏的保护下继位，稳坐龙椅直至今日。

如此想来，那王大人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

想到这里，阮君只觉太阳穴又在发痛。

本书首发来自17K小说网，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