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6 墨玉

自秋莹与巴图布赫串通好说辞，成为首饰外流一案的证人后，二人力避同千怀麟的接触，仅和跟在他身边的皇后侍女喜鹊有所来往。

秋莹与锐央分别时，她偷偷塞给秋莹两张人皮面具，以备急用。秋莹唯恐被千怀麟抓住什么把柄，扯出自己和飞蓬的关系，不利于飞蓬，又因此前在宫中当差，担心喜鹊记得自己真正的面容，只能将面具紧紧贴在仍在发痛的脸上。

二人被喜鹊安置在距皇城不远的一处空闲民房内，喜鹊虽被皇后派出宫查案，但有时也会回去当差。秋莹曾趁着巴图布赫睡着后暗中跟踪喜鹊，结果却见到千怀麟扯着喜鹊的袖子，躲在暗处说话。

“喜鹊姑姑，当年是我生母提携了你，若没有她，你也不会有今天的日子。”千怀麟语气轻松，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在威胁，“我知道母后如今心灰意冷，不愿多见我，对我主动向父皇请命处理此案也颇为不满。可是喜鹊姑姑，母后糊涂，你不能糊涂啊！若是来日我成为太子，乔氏一族的好处是少不了的…”

喜鹊身穿素净的鼠灰长袍，仅有袖口处带着若隐若现的花纹，一头乌发盘得一丝不苟，她福了福身子道：“殿下，后宫珠宝外流，这事的源头本就该由后宫里查起，皇后娘娘身为六宫之主，派奴婢来彻查此事，也是合情合理的。还望殿下体恤娘娘的不易，也体谅奴婢的难处。”

见喜鹊寸步不让，千怀麟明显有些不快，但他很快便摆了摆手道：“罢了，姑姑若想管这事，那么那两名证人就由您盘问，我不插手了。只是待这事有了眉目后…”

“奴婢会替您在皇上与娘娘面前说话的，正是因为有了殿下，此事才能如此顺利地得以解决。”

见千怀麟似是很满意地点点头，意欲离开，秋莹忙闪到墙后，细细思索着方才二人的对话。二人所说的话不多，却足够令她大致推断出如今皇后并不愿意扶持千怀麟，至于乔氏一族待千怀麟的态度，秋莹却并不太清楚。

她离宫时太过匆忙，只从千飞蓬口里得知乔国丈与德妃的父亲曾有过节，因而不愿扶持仇人的骨血。乔氏一族先前扶持千怀真，而周淑妃的一对儿子都养在皇后身边，千怀真离世后，他们大概也就会转向扶持千怀麟。

秋莹回到平房内，见巴图布赫依旧鼾声震天，她颇为无奈，摇着头坐在床沿。指尖触到口袋里千飞蓬留下的墨玉佩，令她不由得晃了晃神。

说实话，秋莹并不知道这一步险棋走得对不对，她先前想要替望月楼夺回秘宝，以此换回他们的青眼，为自己积蓄势力。可眼下慕容安重伤，她也被巴图布赫控制着带离了望月楼，只能先想办法靠近皇城再说。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坐以待毙。千飞蓬可以颓唐，可以畏缩不前，她却不行。

秋莹将墨玉佩攥在手心里，那墨玉佩上流光溢彩，花纹精雕细琢，是出自宫中巧匠之手的精品。她将它握在指尖，不是为了感受千飞蓬与她的情意，而只是为了感受这玉佩上乘的温润质地，为了想象它所受到的千锤万凿。

她也想过上好日子，她也想有朝一日，拥有一块乃至满满一房间这般精致的玉饰，而非将其从他人身边夺去据为己有。没有人生来就该为奴为婢，更没有人穷尽一生都该是旁人的附庸之物，即便前路晦暗不明，她身侧的人也已离散，秋莹却依旧要支撑着自己走下去。

靠近皇宫，探听尽可能多的消息，甚至不惜将脏水泼到昔日的自己身上，她方能插手这一盘大棋。

然而事情的走向却不似秋莹所期待的那般，秋莹与巴图布赫成为人证仅仅两日后，喜鹊便带着人来到平房内。

她面色沉静，略略向内凹陷的眼睛里却闪着晦暗的光：“二位，宫中的主子已为我传了消息，那珠宝在丽妃离世前，还被她佩戴在自己头上！而你却咬死了那奴婢秋萤在半年前找你交易转卖过那件珠宝？姑娘，你胡说八道也要有个限度！”

秋莹佯装无知，慌忙跪下，一迭声地道：“姑姑，冤枉啊！我真的在半年前从秋萤手中拿到过那两根簪子，她还特地同我说了是从宫内拿出来的，可以卖个好价钱…”

喜鹊不胜其烦，示意自己身后的侍卫将二人赶出去：“这二人估计是骗子，来此混吃混喝的…把他们赶出去！”

那两名侍卫应声后，便纷纷伸手来抓秋莹，身后的巴图布赫不知所措，他想要动手推开他们，却也知道若是伤了宫中派来的人，就绝无进宫见阿拉坦苏和的可能。一时之间，房内吵吵嚷嚷，乱作一团。

秋莹被侍卫们按在地上，她竭力挣扎，巴图布赫见此情状，一边语无伦次地向着喜鹊辩解，一边收着力气去推按住她的侍卫。撕扯之间，那枚墨玉佩从秋莹的口袋里滑出，落在地上。

玉佩落地的声音脆生生的，这突兀的声音被喜鹊听到，她俯下身去，在一团混乱中捡起墨玉佩。待到她看清了上面的花纹之后，先是露出惊异的神色，随即眼底便是怒气翻涌。

“好啊，这分明是四皇子的东西！”喜鹊声音尖刻，“昨日丽妃的侍女才交代了丽妃罹难那日，曾见过形似四皇子的人影出入她的宫苑，现下他的东西又出现在这两个骗子身上！”

她挥了挥手：“把此二人都给我拿下，带他们进宫去见皇后娘娘！让他们仔仔细细地说清楚，倒卖宫中饰品，污蔑已死的奴婢，究竟有无殿下的授意！”

喜鹊又转向秋莹，厉声道：“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也不准再叫一声冤枉！眼下四殿下正在往宫中赶，待到他回来了，你们当面对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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