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洞中仙

二人踏入门后幽深浓重的黑暗，耳畔响起一阵机关启动的咔哒声，随即石洞的四壁上便有灯盏次第亮起。九微与甘饴环视着这方洞中的天地，逐渐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来。

在洞中最靠里处，静静伫立着一件通体泛着蓝光，模样极为怪异的铠甲，那铠甲并非是用常见的藤或是铁片制成，而是一种不知名的淡蓝色半透明材料。在甲片的下方可以看到数以百计纵横密布的细线一般的条状物，甚至还有十几枚大大小小的齿轮。

而在铠甲两侧，还有足足数十只模样各异的机关傀儡兽。其中最大的是一只机甲巨熊，布满尖刺的脊背几乎要触到洞顶，一只前爪高高扬起，掌心还有一处凹陷，似乎可以从中发射暗器。巨熊的身侧则是机甲狐狸，机甲龟，机甲狗，机甲雀…密密麻麻，看得人眼花缭乱。

九微看得有些头晕目眩，他转向甘饴，试图从她那里寻求一个答案，但甘饴亦是满眼震惊，望着他直摇头。

“我从来没见过这些东西，这些机械更是从未听师父说起过！望月楼在江湖上只以易容手艺高超闻名，可这些机关又是怎么回事…”甘饴说着话，忽觉心口处一阵刺痛，心知是有银针顺着血液流到了心脉。

她不欲令九微担心，便趁着九微试探着查看那些机关傀儡兽自己封住了几处关键穴位，强撑着露出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来。

在大致查看过机关傀儡兽后，九微缓步来到了那件通体泛着蓝光的铠甲前，俯下身去。待凑近了看，他才发觉这铠甲实则是一体两件，在铠甲内部还嵌套着一件更小的甲衣，那幽幽蓝光的来源便是它。

九微正欲抬手去摸一下铠甲，忽听石门处传来一声几乎算得上是虚弱的嘶吼：“住手！”

甘饴回眸望去，见千飞蓬臂上腹上皆是血迹，却依旧强撑着提着长剑，摆出迎敌的姿态来。她惊异地看着飞蓬，随即又向九微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必理会。

千飞蓬见甘饴阻在自己身前，一时又是失望又是难过，左手微微颤抖着，剑尖在石地上不住碰撞着发出脆响：“师姐，我们都是在望月楼一同长大的，你为何要伙同外人偷盗楼中的宝物？你如此做，可否考虑过师父？”

甘饴垂着眼睛，眼底含着浓云般化不开的忧愁：“飞蓬，九微需要秘宝提升自己，我们做这些实属迫不得已…若不是为了平息江湖纷争，我也绝不会同九微做出这种事来。”

“平息江湖纷争？”千飞蓬冷笑道，“师姐怕不是被此人蒙蔽了！有多少人道貌岸然，打着为天下太平的旗号党同伐异，为自己谋取利益！你们究竟有何谋算，倒不如一一说出口来，不必遮遮掩掩！”

甘饴心中痛得发苦，她也不知那是因为在自己体内游移的银针，还是因为飞蓬的话语。她望着千飞蓬的脸，还有他手中雪亮的长剑，不由得忆起二人儿时同坐在一棵槐树的荫凉之下，同分一碗皂儿水的场景来。

她缓缓开口：“飞蓬…九微是从同命会中逃出来的，你清楚吧？”

千飞蓬挑眉，一双眼睛死死锁在立在铠甲前的九微身上：“师姐这么提醒我，倒真是让我醍醐灌顶…楼内出了细作，疑似与同命会中人暗中往来…想必就是你二人了吧？”

甘饴苦笑道：“是啊，九微若真的只是一名普通的教徒，他自同命会中逃出，同命会又怎么会如此大动干戈地向望月楼发难？”

千飞蓬听到此处，已是忍无可忍，抬手便是一剑直刺甘饴面门：“师姐，同命会究竟是个什么样的江湖门派你我一清二楚，你又为何要助它来打击望月楼？你这样做，实在对不住师父与满门师兄弟！”

甘饴心知飞蓬身受重伤，他朝自己刺下的这一剑全无力道可言，绵软得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但一直留意着他们这边动向的九微还是疾步而来，在飞蓬的剑离甘饴只有几寸时横在二人身前，抬手拨开剑身。

九微体内的灵脉早已被赤梅解封，武学修为早就比飞蓬高出几个层次来，他这一拨，飞蓬的长剑立刻便脱了手飞向一旁，飞蓬亦是一个趔趄，勉强稳住了身形。

“够了，你不要再说甘饴的不是了！”九微厉声说着，将甘饴护在身后，“你不是想知道我们的谋划么？那我就一一告诉你——我是同命会上一任首领的义子陈辩，那老东西说我武艺高强，可堪大用，便将我收为义子，要我伴他左右！”

九微抬起左手，食指指向被重重山石遮蔽的天：“我本以为我能做首领，能与天地同命，可谁知有一天夜里，我却偷听到那老东西与他的儿子陈应暗中谋划，要将首领之位传给自己的儿子！那一刻我才算是彻底明白，什么会中的人人都能与天地同命，什么人人都可为尊者，做首领，都是妄言。”

九微的手又指向几人脚下的地：“我当初是为了寻求人之间的平等才加入同命会的，谁知在那里也寻不得半分公平。任我与其他信徒再怎么努力，都比不过与生俱来的血脉…在我明白同命会的首领与尊者们不过是以天地同命的借口蒙蔽教众为己所用时，我便决意改变这一切，至少不能再让如我一般渴求公平长生的人蒙受欺骗。”

“我拼尽全力杀了上一任首领，杀了我名义上的父亲，但那老东西到底有点本事，临死之前封了我全身灵脉，废了我一身武功。陈应接任首领后便下令追杀我，既是为了给父亲报仇，也是为了保证我永远不会说出他们的谋算，不会让教众们知晓真相…我走投无路，只得藏身于望月楼中。”

见千飞蓬本充塞着恨意的眼中逐渐有惊疑之色出现，九微顿了顿，自嘲地冷笑一声：“现在的同命会不过是在利用人心中对于平等长生的期盼作乱罢了，那现任的首领陈应亦是江湖上的一条蛀虫，我必得返回同命会中去揭露这一切，去终止同命会引起的纷争…我若不做下这等对不住望月楼与师父的事情来，又怎能回去？又怎会有与陈应的一战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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