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从头越

有道是：

一去残冬晓日红，

三杯泪酒奠苍穹。

蝇营狗苟今何在？

始信人间报应灵。

这报应灵不灵的暂且按下不表，只说如今林峰眼前这位怕就是个该遭报应的主儿。看这位那真叫是：

地阁宽阔天庭窄，

发际稀疏随风摆，

绿豆小眼贼光拽。

苦瓜脸，刷拉白，

必是贪色气力衰。

眉歪鼻斜嘴不正，

人送绰号“胎里坏”。

林峰斜了这货一眼，随手拧紧龙头，回了一句：“怕是你这孙子天天做梦娶如花吧。”

“嘿嘿，冷静！冷静！书生，午后放风咱再盘盘道？”

望着身边这双绿豆小眼儿，林峰内心中不由得又蹿升起了一丝希望。。。

“行吧。。。。。。。”

这货是林峰的同窗，听说进来十来天了，记得自打转进大号子里，这是第一个敢上前主动搭话的；毕竟，像林峰这种犯了大事的主儿，号子里大多是敬而远之，谁知道哪句话说蹭了会不会交代了小命？反正人家现在也不差这点事儿。

书中代言：聊到这儿，得普及一下号子里的常识：号子里也是存在自发鄙视链的：第一等，经济犯，毕竟那些人有的是钱，出去了可能还是老板，具体可参考某美的某某裕。第二等，刑事犯，特别是因为些暴力情节进去的，地位颇高；但也有例外，如强X犯在号子里便可谓过街老鼠，若是一不留神，亲密接触了14岁以下的，那便更是人人喊打。第三等，职务犯，这等东西最招人恨，一般情况下号子里都不敢把这些家伙跟刑事犯关在一起，怕出大事（据说帝都知名蹴鞠教练的某铁进去后就被同窗特殊关照过，马应龙用得挺勤……）。

然而，以上三等也仅是做常规之言，还有三类，超然物外，号中同窗常敬而远之：第一类便如林峰，重案加身，人命在手，哪怕平时言语举动大多温文尔雅，也几乎无人敢近。第二类便是“组织成员”，这类货色背有靠山，或“因团”进号，或“扛事儿”入圈儿，号里同窗见了，大多道声“好汉”，至于真的好是不好，便不细表。这第三类则最是有趣，被称作“手艺人”，无论是偷抢扒拿还是射击格斗，哪怕是下个木马盗个帐号的，但凡有个一招鲜，在号子里面也颇有超然物外之概；归咎起来，自是因为人家有一技之长，有时官方破案，技术上反倒需要向这些“专家”咨询一二。

言归正传，“胎里坏”这货便是个地道的“手艺人”。此人姓孙，双名致富，名如其人，愿望朴实，奈何不走正道。这货是地道的京海人，据他盘道时自称，年少时随父母往帝都谋生，偶遇一老，能一跃丈余快步如风，亦能以成年之躯穿婴儿服不破，更善“猜闷儿”（一种用三个碗和两个小球进行的博彩游戏，参与者只需猜中哪个碗中无球便赢，更兼当面放球操作，惹人眼球，是上世纪90年代末各大城市过街天桥上的常见骗局。）手速之快，动作之准，令人眼花缭乱。“胎里坏”见之，如获至宝，三天两头蹿至公园、天桥，软磨硬泡，老者方答应传授；父母打工五年，“胎里坏”亦苦修五载，可谓是尽得真传。后因中考临近，父母欲同其返乡备考，奈何这货早无心学业，与父母大吵一架，离家出走。自此，北方一带便多了个数得上号的“佛爷”（北方俚语：小偷）。仗着年纪小，不惹人耳目，又善蹿房越脊身怀“绝技”，十几年下来，虽是移动支付当道，“佛爷”生存艰难，然这“胎里坏”却很是做了几起大案子，虽偶有失手，却因见机得快，躲了牢狱之灾不说，还很是攒了几个恶钱。

古人云：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于来迟。话说这腰间揣了款子，“胎里坏”自也生出“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的念想。人说少小离家老大回，而这位，甫一回到京海，尚未还家，便一头扎进了“白金汉”这座温柔之乡。

常言道：美人关，美人关，连皮带肉往下粘。这“胎里坏”乐不思蜀几个月，便如身处那泰山十八盘上，欲上无力，欲下艰难，干柴烈火几十番煎熬下，却落得个口袋空空，小脸煞白；当初那些瘦马肥马大洋马见其避之唯恐不及。没柰何，唯有再干上一票，凭谁问：人是英雄钱是胆！

也合该“胎里坏”报应当头，过往作案，这货总是“一观、二踩、三后路”，然今时不同往日，一则膨胀，二则兽欲难耐，这天夜里，这货驾轻就熟溜达到京海观澜别墅区，选得一幢独栋，翻身而入，驾轻就熟。正所谓：入户似归家探母，卷财如风过无痕；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甫一入户，“胎里坏”便发觉这户似不简单，黑灯瞎火寻不多时，就于床下、卧室天花板吊顶等处发现成捆土特产，数量惊人；据这货自称，当时只恨包裹带的太小，又恨爹娘少生了几只手，不得拿个畅快。谁知，正搜刮间，门外车影闪动，似有人归来。。。

“胎里坏”侧身凭窗细瞟，来者一男一女，男的30来岁，身材高挑，虽不曾见过，但却总觉得面熟；女的花枝招展，分不清十几二十岁样子。两人行至门口，只听男人说道：“梦娜小姐请先进去休息就好，那位再有个20分钟就到……”

“胎里坏”一个激灵！想起来了！那男的姓王，是个秘书。那他口中的“那位”……姓赵？

完了！！！闯大祸了！！！

作案多年还未身陷囹圄，“胎里坏”靠的正是小心谨慎和一点儿运气。他从不觉得有什么窃贼是抓不住的，除非人家没把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你身上。就今天这档子事，人家重视起来，自己怕插翅也难飞走。

“想不得许多，先脱身再说！”却说须臾间房门将开，胎里坏急躲于门后。

书中代言：自古这蟊贼入室行窃，最怕的便是被主人家堵在屋内。一则主人家大多熟悉自家环境，在有心人眼里，哪怕自家水杯摆放换了个位置都能立刻察觉，蟊贼一不留神便会露了行迹；二则室内空间狭小，路径单一，闪展腾挪多有不便，一不留神便是人赃俱获，血本无归。

按说凭这“胎里坏”过往的身手，莫说是这般场面，便是再险峻些也不妨事。怎奈这货前些日子操劳过度，现如今这十成本领到去了九成。没柰何，只得来个速战速决。这厮笃定门外两人进屋后先得开灯，趁这功夫，缩骨潜身，溜门而出，神不知鬼不觉。怎料计划赶不上变化，王秘书开门后并未进屋，女人进屋后随手一模，好巧不巧正摸到门后藏着的那颗“梨头”……

这下却似公羊搂了母狍子，一声惨嚎过后，“胎里坏”夺门撒丫子就跑，不成想这王秘书看似文质彬彬，体力却端的了得，翻身便追。一阵嘈杂，更是惊动了小区保安，围追堵截之下，“胎里坏”这仁兄便彻底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成为了京海市第一看守所的一名被专政对象。

-----------------------------------------------------我是正义的分割线你知不道！

“所以？你确实有把握？”林峰惊疑道：“我是无所谓，再怎么也不过是个死。你不一样，一个盗窃，还未遂，就算涉案数额大点儿，好好改造，关个五/七年”也出去了。你确定要冒这个险？”

“我说书生，这你就不懂了。当我为什么跟你搭话？看见号子里新进来那个没？八成冲哥们儿来的！”胎里坏一口京片子，低声跟林峰叨咕着：“哥们儿这是摊上大事儿了，不翻圈子（北方俚语，指“越狱”），等死？”

“你真觉得能行？”林峰咂咂嘴，低声道：“别的不说，就这一路的监控探头，你就是个孙猴子都没用。”

“书生你不看新闻？”胎里坏阴笑道：“昨天就播了，全市监控系统要进行大升级，我就不信升级的时候探头还有个鸟用！”

“问题是你知道人家啥时候系统升级？”林峰疑惑道。

“一看你个书生就是初犯。”胎里坏一撇嘴：“系统升级，人家不得比咱们紧张？拿眼一瞄就清楚。现在问题是，你有没有办法把咱俩搞到医务室去。”这货揉揉脑袋，本不茂盛的毛发如风滚草般倒向一边：“哥们儿会缩骨，这铐子制不住咱；咱进来的时候就瞄好了。医务室值班的怀孕了一个，就剩个半大嫂子，让她睡一会儿不难，哥们儿自有手段；医务室通风槽连着整栋楼的空调，暗线一眼就能看明白，咱俩顺着上路下一层，洗漱间污水井地窨子肯定直通外边，咱一进下路，那就是龙游大海，虎入深山，听哥们儿的，咱就拜拜了您呐！”

正好比溺水的人会奋力抓住身边一切可以抓住的东西一样，此刻的林峰，似也只有“胎里坏”这根救命的稻草可以一握。

“……行，容我想想办法。”

林峰低声回应后，起身走向篮球场。胎里坏还坐在原地，一只手在地上画着圈圈，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殊不知，就在刚才两人交谈时的不远处，一个身影早潜在侧畔多时了……

-------------------------------------------------我是罪恶的分割线你知道不？

2020年3月7日，XX办公室。

“消息放出去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

“昨天晚上电视就播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回应着，赫然正是王秘书：“您看，我觉得咱们直接在里面解决就好了，何必这么麻烦？”

“合规！合规！！你们年轻人啊，就是不周全。”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前一阵的1.26案和最近的2.28案已经搞得鸡飞狗跳，大家的眼睛如今都在盯着，这个节骨眼上，里面不明不白弄出事来，你觉得合适吗？”

“还是您高瞻远瞩。”王秘书忙躬身说道：“据里面汇报，目标这几天跟1.26案的主犯走得很近，您看是不是……”

“目标最近都交代什么了？”低沉的男声突然插话。

“据大队那边说还没怎么上强度呢。毕竟最近2.28的案子还正热着。”王秘书答道。

“这样就好。告诉里面，加强监控力度。”低沉的男声再次响起：“看来目标这是准备有所行动啊。也好，一起办了，也卖强晟集团一个人情。毕竟，手心手背都是肉嘛。”

“知道了。”王秘书见领导交代完毕，退身欲走。

“等一等！晚上你去找一下原来青华区委派过来轮岗学习的那个谁……他不是想进步吗？告诉他，很快就有机会，看他表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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