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大婚之日

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淇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曹植《七步诗》

第一章大婚之日

当今武林，除了各大门派之外，还有吴、陈、李、韩四大家族。传说这四大家族各自都有一门非本族族长不传的绝技，他们的祖先曾凭借各自的绝技合力化解了一场江湖的大屠杀。

自此以后，江湖中便把四大家族的族长共同奉为武林盟主，并让四家共同维护江湖正义。而四大家族中韩、李、陈三家由于人丁稀薄，且又极少在江湖上走动，而吴家的吴老爷子虽然早年间猝然辞世，但仍有老夫人及两位公子主持大局。因此，江湖上可说是吴家独大。

今天正是吴家二公子吴天涯的大婚之日，恰巧吴家二公子与各路江湖朋友不分贵贱，素来交好，因此他也得了个赛孟尝的称号。而他的新婚妻子就是在江湖中有“药医必死病、一笔定生死”之称的萧婷儿。

这萧婷儿虽然自小医术高超，却早在她十岁那年就给自己定下了一条药医必死人的规矩。因此江湖中无论是谁，只要此人身患绝症，萧婷儿只需一支秃笔、一张处方就能让人起死回生，而且分文不取。若是在用药三五日之后仍未好转，她甘愿赔付黄金万两并且自断一指。而她出道将近十年，非但没有赔付过一分一毫，反而救了无数江湖好汉的性命。而在她大婚之际，曾受她恩惠的这些江湖英雄更是带着当世的奇珍异宝不远万里赶来参加婚礼，只为聊表谢意。

此刻的吴家大院张灯结彩，吴家大公子吴庸和他的儿子吴威正在大门前招呼着来往的宾客，老夫人手持龙头拐杖坐于厅前，此时她虽年过六旬，头顶处略有几根银丝，但仍旧是满面红光，让人唏嘘不已。

这吴庸约三十岁年纪，身高八尺，只因他性格懦弱、经常笑脸迎人，因此在江湖上也得了个笑面佛的称号。而他儿子自幼面色发紫，样貌如同夜叉一般。现在已将近加冠之年，可肤色仍旧是紫中透黑，江湖人背地里戏称其为紫面夜叉，但都迫于吴家在江湖上的威望，故此改称紫面罗汉。

就在大家敬献贺礼之时，突然一名灰衣男子带着几名随从闯了进来。

只见这灰衣男子缓步来到人群中央，道:“在下不请自来，扰了各位的雅兴，真是罪过罪过。还请诸位容在下先讨个公道。等此间事了，是杀是剐全凭吴二少爷和诸位英雄做主。”

话音刚落，只见灰衣男子将自己的佩刀向前一掷，刀身的一半已没入眼前的青石板之中，只留下不到一半的刀身以及刀柄在来回的晃动并发出嗡嗡之声。

灰衣男此举乃是武林之中约定俗成的规矩：两人相遇时将自己的随身兵刃插在地上，那两人之间必有一场生死相搏的恶战；如果将兵刃折断那就意味着两人的新仇旧恨一笔勾销，从此谁也不提报仇之事。

“崔掌门，今天是吴二哥和萧神医大喜的日子，恐怕你便是有天大的事也得先放一放。”

说话这人名叫任寒峰，大约不到三十岁年纪，手中两柄短刀，一套六六三十六路狂风落叶刀法更是神鬼莫测，是两广地区顶尖的高手。因其为人处世义字当先，而且处处以关云长为榜样，因此江湖人称仁义无双小关羽。而且他也是吴天涯的生死弟兄之一。

这灰衣男子正是催命三郎崔开山，乃是无花门的掌门。这无花门虽是不足两百人的小帮派，门下弟子非但个个都是男儿身，而且行事心狠手辣。更有帮规严格规定:不经允许，帮内出现的任何女子都格杀勿论。故以“无花”自称。

吴天涯一向与人和善，况且今天又是自己大婚之日，这崔开山虽然素来行事狠毒，但来者是客，今天实在不宜和他动粗。于是上前道:“不知崔掌门要讨什么公道？若有用的着在下的地方，在下自当尽力而为。”

“不敢，在下要讨的不过是一点赌债而已。”

“讨要赌债？”任寒峰怒道“哼！我看你这架势想必要债是假，捣乱才是真。萧神医对我有活命之恩，吴二哥对我有兄弟之情。你若想在他二人婚礼前生事，那我任某也只好不自量力来领教阁下的高招了。”

“此事不劳任少侠费心，今天是犬子大喜之日，本不该舞刀弄枪。可如果有人胆敢借参加婚礼之名寻衅滋事，也休怪老身不讲情面。”吴老夫人虽然脸上未曾露出半点不悦之色，但在场众人却不敢再多说半句话。“不知崔掌门须讨要多少银两，无论欠债之人是谁，我们吴家帮他付了便是。不知崔掌门意下如何？”

“老夫人说笑了。不是我崔某人夸口。就算是金山银山，只要有哪位江湖朋友开口，我姓崔的连眼皮都不眨一下。又岂会为了区区几两黄白之物就登门讨要？”

崔开山此言倒也不假。因为对他们这些江湖中人而言，钱财珠宝不过是身外之物，只要他们愿意，不管是贪官污吏还是富贾乡绅，江湖中人要拿这些人的财物可谓如探囊取物一般。

“崔掌门这话倒也在理。只是不知崔掌门要讨什么样的债？”

崔开山微微一笑，扫视了众人一圈之后，将目光停留在吴庸的身上。而此刻的吴庸眼神飘忽不定，似乎在逃避什么。

“今天在场的诸位都是在江湖中响当当的英雄豪杰。既然是英雄豪杰，那说出来的话自然是算数的。否则，岂不会被天下英雄耻笑？你说呢，吴大少爷？”

吴庸脸上闪过一丝尴尬，随即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在场宾客都是久历江湖之人，知道此事必然和吴庸有所牵连。但想到吴家在江湖中的地位虽绝不至于赖账，可崔开山在吴二公子大婚的时候如此一闹，吴家一旦动怒，就算消灭十个无花门也不过眨眼之间的事情。而问题是不管吴家最终作何决断，江湖上的舆论都不利于吴家。

任寒峰想到此节，暗道:“吴家若在吴二哥的婚礼上答应赔偿，那二哥日后如何在江湖上行走？若是此刻不答应赔偿，那姓崔的又如何肯善罢甘休？而吴家更是会落下个言而无信的骂名。二哥视我如生死之交，萧神医更是多次救我性命。我又怎能眼睁睁看他二人的新婚之宴被这等小人破坏？为今之计只有先将此事揽在我身上，等明日再做理会。”于是上前说道：“崔掌门所言不错，江湖中人信义为先。正所谓愿赌服输，既然输了，就绝不能赖账。不过今天是吴二哥大喜的日子，崔掌门不如先坐下来喝一杯喜酒，等明日我再与你一并找老夫人主持公道。”

任寒峰说话时的声音虽并不宏亮，但他在说话间却暗含内力，以至于屋顶的瓦片和周围的树叶都被震的簌簌作响。任寒峰此举是有意炫耀本领，好让崔开山知难而退。

而崔开山则暗自想道:“久闻仁义无双小关羽任寒峰是两广地区顶尖的高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这里的人有不少都曾受过姓萧的恩惠，若是这姓任的再邀两三人助拳，到时即便吴家人不出手，那我也很难全身而退。唉，今天本想让吴家在江湖群雄面前出尽洋相，岂料竟是这种结果？”

吴老夫人微微点头，道:“任少侠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功力，难得难得。”当说到第二个“难得”之时，将手中的龙头拐杖轻轻往地上一点，随着“铛”的一声响，周围的树叶和瓦片都归于平静。“天涯，此事虽由你大哥引起，但今天毕竟是你和婷儿大喜的日子，这件事还是交由你们处理吧。”

吴天涯点头称是，转而对崔开山道:“不知我大哥欠了崔掌门什么样的赌债？”

崔开山将自己的佩刀从地上拔出，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一个月之前我和令兄比试脚力，并以各自的家传武功做为赌注。结果在下侥幸赢了一步。”

本来江湖中人相互切磋武功实属常事，若是武功练到化境，自然可触类旁通，哪怕一人身兼百家武学也不奇怪。可吴天涯此刻一旦答应，那崔开山就能顶着吴家的名义在江湖上胡作非为。

萧婷儿一眼看穿崔开山的来意，双手轻轻抱住吴天涯的一条胳膊笑道:“天涯哥哥，我想和你讨个差事，如何？”

萧婷儿本就是天下难得一见的大美人，只是她那高超的医术让不少人忽略了她那绝世的容颜。此刻她穿着新娘子的凤冠霞帔对着自己如意郎君撒娇的模样恐怕就连月宫的嫦娥都要比之逊色不少。

“婷儿，你有什么好主意么？”

“虽然吴家的武学博大精深，向来不轻易外传，不过既然崔掌门想学，那咱们可不能小气。我看就不如让打扫茅房的小童随便演几招瞧瞧。只是要委屈崔掌门要按吴家的规矩给传授武艺之人磕三个响头才行。”

原来吴府历来都有规矩：但凡新入府的家丁、丫鬟都由吴府管家派人传授武艺，而习武之前都要磕头行礼。其中资质较高的由管家亲自传授，若是武学天赋极佳之人则很有可能被吴氏兄弟收为弟子。而萧婷儿所说打扫茅房的小童入府不足半年，虽然机灵可爱，却也只是会一些强身健体的粗浅功夫，比普通成年男子尚且不如，崔开山贵为一派掌门，又岂能忍受让一个小童传授自己如此粗浅的功夫而且还要对他磕头行礼？

崔开山知道这是萧婷儿有意让自己在天下英雄面前难堪，虽然面色阴晴不定，但仍勉强笑道：“吴夫人玩笑了。吴家的功夫向来不轻易外传，在下又岂敢强人所难？”转而对吴天涯道：“在下素来贪杯，不如就把这赌注换成今日的喜酒，让在下多喝几杯，也好沾沾二位新人的喜气，不知二公子意下如何？”

“崔掌门肯赏脸那是再好不过，请！”说着就把崔开山一行人让到了酒席宴前，吴老夫人也对萧婷儿的处置方式甚为满意，继而补充道:“崔掌门如此爽快，那老身也不妨把丑话说到前头。日后江湖上有谁还敢拿这件事情来做文章，嘿嘿，吴家现在虽然是孤儿寡母，却也不是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老夫人说这句话时暗含内力，因此声音虽不洪亮，但在场众人都听得真真切切。老夫人说罢也不理会众人便转身径自往大厅走去，她每走一步脚下的青石板就立刻化为面粉随风而逝，在场的群雄见此情形无不叹服老夫人的武学修为之深。而婚礼也在这个小插曲之后能够顺利的进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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