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海神娘娘

天龙岛西岸的礁石群泛着诡异的磷光，每当浪涛拍岸，石缝间便传出类似婴孩啼哭的呜咽。牧业族战士踩着满地破碎的贝壳，将青铜长矛抵在清河族少年颈间。少年背后的岩壁上，千年海蚀形成的图腾正渗出暗红液体——那酷似人首蛇身的图案，正是岛上世代供奉的海神娘娘像。

"住手！"清河族大祭司举起镶嵌鲛人泪的权杖，杖头蓝光映亮岩壁上密密麻麻的符咒，"你们没发现吗？娘娘像在流血！"

牧业族长阿骨打冷笑挥刀，刀风斩断三根垂落的藤蔓。腐烂的藤心淌出乳白浆液，落地竟化作扭曲的蛇形："装神弄鬼！昨夜我族渔网捞起刻着清河图腾的镇海石，分明是你们动了龙脉！"

忽然，祭坛方向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众人转头望去，只见十丈高的海神娘娘石像竟自行转向，原本慈祥的面容此刻狰狞如恶鬼。石像手中玉净瓶倾倒，涌出的不再是甘露，而是腥臭的黑水。

"是神罚！"牧业族巫师突然从人群跃出，脸上彩绘随肌肉抽搐变形。他高举的骨杖顶端，人皮鼓在狂风中咚咚作响："那对私通异族的罪人触怒娘娘，需用他们的心头血平息神怒！"

祭坛铁链哗啦作响，被缚的男女脚下浮现血色法阵。女子腕间银铃突然炸裂——这是清河族长妹妹阿月的本命法器。她兄长拓跋烈目眦欲裂，腰间双刀出鞘的刹那，海平面骤然升起百米高的水墙。

陈峰踏浪而来时，正看见惊涛中沉浮的襁褓。婴孩脖颈挂着半枚鲛珠，珠内封印的竟是天龙岛龙脉图。当他掐诀追溯因果，识海中突然炸开无数画面：阴阳法王将龙髓注入巫师脊椎、假海神庙地宫里的万魂鼎、还有那对苦命鸳鸯在月夜刻下的同心咒......

"李判官，取我的千面符来。"陈峰指尖燃起幽冥鬼火，火焰中浮现出古老卷轴记载的海神真容——那根本不是人首蛇身，而是背生龙翼、额有竖瞳的魔神形象。

祭坛上，巫师的人皮鼓已吸饱鲜血。他正要剖取阿月的心脏，天空突然降下七彩光雨。牧业族战士的青铜甲遇光即融，露出皮下蠕动的黑色咒纹。

"娘娘显灵了！"不知谁喊了一句，所有人怔怔望着云端。陈峰幻化的海神娘娘周身缠绕星河，发间珊瑚钗坠落的珍珠在半空化作游鱼。但当他的幻影掠过巫师头顶时，那串珍珠突然变成锁魂钉。

巫师暴退三步，骨杖在沙地划出焦痕："假的！这是阴司幻术！"他袖中飞出九只尸蟞，虫腹却映出陈峰真容。牧业族战士见状，手中染血的长矛纷纷调转方向。

"易容先生，你的千面蛊倒是越发精进了。"陈峰幻影开口时，海风裹挟着往生咒拂过人群。几个额头有黑斑的牧业族人突然惨叫倒地，皮下钻出密密麻麻的蛊虫。

拓跋烈趁机劈开法阵锁链，却发现妹妹怀中多了块龙纹玉佩——正是二十年前父亲战死时遗失的族长信物。阿月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抹在玉佩上："哥，龙脉入口在娘娘像眼里！"

地宫深处，万魂鼎吞吐着黑雾。真正的海神娘娘石像被铁链贯穿琵琶骨，心口插着把刻有阴阳符文的匕首。易容先生撕下人皮面具，露出半张腐烂的魔脸："本想用龙脉滋养法王元神，既然被识破......"他猛地扯断石像上的锁链，"就让你们见识下海神真身！"

石像龟裂的瞬间，滔天魔气直冲云霄。陈峰布下的星河结界应声碎裂，现出本体从云头跌落。那苏醒的魔神竟生着与他一模一样的脸，指尖缠绕的正是他在阴间改革时散落的红线。

"很惊讶？"魔神的声音像千万亡魂齐哭，"你以为是谁在信徒梦中播撒人鬼通婚的妄念？"它挥手掀起血浪，浪中浮现出二十年来两族征战的惨象——每个战死者心口都连着红线，另一端系在陈峰腰间玉牌上。

海面突然升起金色莲台。李明带着阴司援军赶到时，正看见陈峰与魔神额间相抵，两人的记忆如潮水交融。原来百年前陈峰历情劫时，被斩下的执念堕入深海，经年累月竟与海神信仰融合成魔。

"所以是我造就了你。"陈峰突然轻笑，斩妖剑穿透自己胸膛。剑尖带出的心头血化作符咒，顺着红线烧向万魂鼎。魔神发出不甘的咆哮，在业火中显露出本相——竟是那对苦命鸳鸯的合魂！

阿骨打突然跪地痛哭。直到此刻他才看清，魔神眼角泪痣与早夭的女儿一模一样。拓跋烈则盯着逐渐透明的阿月，终于明白妹妹为何自幼能梦见龙脉走势。

"该结束了。"陈峰将婴孩交还阿月，转身走向开始崩塌的龙脉核心。在他身后，两族战士的兵器叮当坠地，他们腕间不知何时缠上了银线——那是李明用月老红线改良的同心结。

三日后，新落成的和解碑前。陈峰望着互通婚嫁的两族百姓，指尖摩挲着半块鲛珠。李明顺着他的目光望去，海平线上隐约有龙影游弋："那是..."

"被净化的海神本源。"陈峰将鲛珠抛向大海，"或者说，是天龙岛该有的守护神。"浪花托起的珠光中，隐约有个背生双翼的小姑娘在嬉戏，她腕间的银铃与阿月的一模一样。

海风裹挟着咸腥气息掠过天龙岛，新生的守护神在海面投下斑驳光影。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小姑娘，龙翼收拢时像件流光溢彩的披风。她好奇地摆弄着腕间银铃，每一声脆响都激起圈圈涟漪。

"就叫你阿铃吧。"陈峰将最后一道封印打入她眉心，金色符文与鲛珠光芒交相辉映。阿铃歪头看着这个赋予自己新生的男人，突然伸手触碰他胸口的剑痕："疼吗？"

陈峰还未来得及回答，天际突然传来闷雷般的轰鸣。原本湛蓝的天空裂开一道漆黑缝隙，无数裹挟着魔气的陨石倾泻而下。阿铃展开龙翼，却发现自己的神力被某种力量压制。

"是噬神阵！"李明从礁石后跃出，手中罗盘指针疯狂旋转。他咬破指尖在盘面画出符咒，脸色突然变得煞白："阴阳法王用万魂鼎碎片布下大阵，要吞噬新生神格！"

第一颗陨石砸入浅海，激起千丈高的黑色水柱。阿铃被冲击波掀翻，龙翼上沾满腐蚀性的魔液。她痛苦地蜷缩起来，银铃发出刺耳的悲鸣。陈峰正要施救，却发现自己的法力也在急速流失。

"哈哈哈..."阴阳法王的狂笑从裂缝中传来，"你以为净化了海神就能高枕无忧？"他的身影在魔气中若隐若现，手中把玩着一枚血色玉简，"这上面可记载着你的前世今生呢，陈判官。"

李明突然挡在陈峰身前，罗盘爆发出刺目金光："快带阿铃走！这里交给我！"他的身影在强光中逐渐虚化，露出内里流转的星图——竟是天机星君下凡！

深海龙宫内，河龙王正对着水晶球掐算。球体内浮现出天龙岛的惨状，还有李明逐渐消散的仙体。他龙须剧烈颤抖，猛地拍碎水晶："来人！启动龙族禁术！"

龙宫穹顶的夜明珠同时亮起，在海底投射出巨大阵图。河龙王现出真身，龙鳞片片剥落融入阵法。当最后一枚鳞片消失，他的声音响彻四海："以吾龙魂为引，唤远古龙神归位！"

阿铃突然挣脱陈峰的怀抱，龙翼舒展到极致。她额间鲛珠炸裂，化作万千光点融入体内。原本娇小的身躯迅速成长，转眼化作背生双翼的白龙。但她的龙瞳中却流露出一丝悲悯——那是河龙王的记忆在苏醒。

阴阳法王正要捏碎血色玉简，突然被一道白光击中。他惊愕地发现，自己的魔躯正在消融："不可能！这是...祖龙之力！"

阿铃——或者说新生的白龙神，盘旋在破碎的天幕下。她的龙吟声中夹杂着河龙王最后的嘱托："陈峰，替我守护这片海..."

陈峰握紧斩妖剑，剑身突然浮现出龙纹。他这才明白，河龙王用自己的龙魂补全了阿铃缺失的神格。而李明——天机星君的牺牲，则为他争取到了最关键的时间。

"该结束了。"陈峰踏着龙息升空，斩妖剑引动九霄雷霆。阴阳法王疯狂催动噬神阵，却发现阵眼已被龙神之力净化。他最后看了一眼血色玉简，突然狂笑着将其捏碎："你以为这就完了？看看你真正的身份吧！"

玉简碎片化作血雨洒落，每一滴都映出陈峰前世的画面——他竟是上古应龙转世，因触犯天条被贬下凡。而阴阳法王，正是当年被他斩杀的魔龙残魂！

白龙神突然发出悲鸣，龙翼上的银铃尽数碎裂。陈峰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他看见自己手持龙枪立于九天之上，枪尖滴落的龙血化作漫天星辰。而在他脚下，是阴阳法王被斩碎的龙躯。

"原来如此..."陈峰轻抚白龙神的鳞片，感受着河龙王的残魂在体内共鸣。他举起斩妖剑，剑身龙纹与白龙神额间印记相呼应："这一世，就让我们了结这场宿命吧。"

阴阳法王疯狂催动最后的力量，魔气凝成千万条黑龙扑来。陈峰与白龙神合二为一，化作万丈金龙直冲云霄。龙爪撕裂天幕的刹那，整个天龙岛都被金光笼罩。

当最后一丝魔气消散，天空下起七彩光雨。每一滴雨水都带着龙族祝福，治愈着这片饱经磨难的土地。陈峰从云端跌落，被白龙神轻轻接住。她已恢复阿铃的模样，只是额间多了枚龙形印记。

"结束了？"阿铃轻声问。

陈峰望着天边消散的魔气，忽然想起血色玉简最后的画面——那是阴阳法王临死前留下的预言：当应龙归位，三界大劫将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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