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九世仇怨

夜枭的嘶鸣刺破浓雾，书生提着灯笼的手指泛起青白。灯笼纸面上不知何时洇开血渍，映得"金榜题名"四个字宛如狰狞的伤口。他踉跄着扶住老槐树，树皮突然裂开，流出粘稠的脑浆。

"公子......"幽咽的哭声从树洞传来，带着蜜糖般的甜腻。书生凑近的瞬间，树洞猛然扩张成血盆大口，腥风裹着腐烂的花香扑面而来。他看见一截雪白的腕子搭在树根上，指甲盖下蠕动着蛆虫。

女子从腐叶堆里抬起头，月光照亮她脖颈处的缝合线——那是用婴儿脐带缝制的。书生痴笑着解下腰带，全然没注意女子瞳孔里游动的蜈蚣。

"奴家好冷......"她呵出的气息吹在书生的脸上。

几天过后，女子后背突然裂开蛛网般的血痕。她撕下整张人皮的刹那，屋顶梁木显露出真容——竟是根浸泡在血池中的脊椎骨！书生惊恐的尖叫卡在喉头，恶魔的利爪已剜出他的心脏，那颗心在魔掌中跳动，表面浮现出"柒"字烙印。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颗。"恶魔舔舐着心尖血，窗外忽有梵音炸响。佛珠穿透窗棂，每颗珠子都嵌着个啼哭的婴灵。大罗金仙的影子投在墙面上，竟生出三头六臂的魔相。

"你竟用往生咒炼器！"恶魔在佛光中现出原形，竟是只缝合了九百九十九张人皮的尸魈。它腹部裂开的血洞里，无数冤魂伸出手臂："你以为渡的是我？渡的明明是你自己的心魔！"

佛珠骤然紧缩，尸魈的惨叫震碎了客栈。在魂飞魄散的最后一刻，它咬断自己的舌根，将毒血喷向金仙眉心："待我魔种开花时，定要你九世轮回不得超生！”

陈峰站在忘川河畔，手中的三生石突然裂开。石中浮现的画面让他头痛欲裂——那尸魈被佛珠镇压时，溅出的黑血里分明裹着粒魔种，此刻正在他灵台深处生根。

"大人！"鬼差惊慌来报，"转轮殿的往生簿遭窃，十殿阎罗的判官笔集体暴走！"陈峰奔向阎罗殿的途中，看见奈何桥下的亡魂都在诡笑，它们的眉心都绽放着血色曼陀罗。

阴阳法王的声音从血月传来："当年你种下的因，该结果了。"陈峰猛地扯开衣襟，心口处不知何时长出朵曼陀罗花，每片花瓣上都刻着"柒"字。

人间暴雨倾盆。陈峰站在出租屋的全身镜前，镜中的倒影突然自行动作——"他"伸手抚摸着晓丽的照片，眼泪竟是浑浊的血水。梳妆台的抽屉自动弹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九枚干枯的心脏，每个都系着标有数字的绸带。

街角传来熟悉的安检哨声。陈峰看见昔日的队长正在地铁口执勤，制服下摆却渗出黑血。更诡异的是，所有通过安检门的乘客，影子都生着尖耳利爪。

"小李！"陈峰突然瞥见故友的身影。对方脖颈呈180度扭转，手里攥着把骨制匕首。正要追赶时，整条街道的地砖突然翻起，露出下方沸腾的血池。无数双缠着安检带的手将小李拖入血浪，最后浮上来的半张脸上，赫然印着曼陀罗图腾。

陈峰耳畔响起阴阳法王的狞笑："这份聘礼，可还喜欢？"

陈峰的手指深深掐入掌心，曼陀罗图腾在暴雨中泛起血光。地铁口的安检门突然发出刺耳的蜂鸣，队长转身的瞬间，整张脸皮如融化的蜡油般剥落，露出下方密密麻麻的复眼。乘客们的影子挣脱本体，在地面扭结成巨大的蜘蛛形态，利爪撕开沥青路面。

"陈峰——"队长的声音从蜘蛛腹腔传出，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安检通道需要你的心脏做通行证......"

陈峰疾退三步，软猬甲的金丝暴射而出，却在触及蜘蛛躯干的瞬间燃起青焰。他这才看清，那些"乘客"的脊椎都延伸出半透明的丝线，汇聚到队长背后的虚空——那里悬浮着一枚跳动的胚胎，表面布满"柒"字咒文。

"魔种胚胎！"陈峰额间渗出冷汗，定海磨针感应到危机自动化为九首蛟龙。龙吟声中，暴雨倒卷成血色漩涡，将街道切割成碎片。他在空间裂隙间穿梭，瞥见每个碎片都映着不同时空的惨剧：晓丽在婚纱店试衣镜前腐烂、小李的葬礼上棺材渗出脑浆、阎王殿的判官笔正在生死簿上书写他的死期......

足尖触到实地的刹那，腐臭的血雾呛入鼻腔。陈峰发现自己站在阴司安检部的核心枢纽，本该镇守在此的八千阴兵全被开膛破肚，肠子编织成巨大的曼陀罗图腾。图腾中央，转轮王的金身被九根骨钉贯穿，每根钉子都刻着"柒"字。

"这是第九世的款待。"阴阳法王的声音从转轮王口中传出，金身的瞳孔裂开，钻出两条交尾的尸蛇，"当年你在我魂飞魄散前种下魔种，如今该收获果实了。"

陈峰突然头痛欲裂，前世记忆如毒蛇啃噬灵台。他看见自己作为大罗金仙时，将炼化的魔种注入尸魈残魂——那根本不是镇压，而是为了培育超越三界的兵器。软猬甲在此刻骤然收紧，金丝勒入血肉，每根丝线都浮现出他轮回九世造下的杀孽。

"你以为渡劫的是我？"转轮王的金身站起，骨钉在血肉中刮擦出刺耳声响，"从始至终，你才是需要渡劫的魔。"

定海磨针突然调转矛头，九首蛟龙咬住陈峰四肢。魔种胚胎从虚空降临，伸出脐带般的触须扎入他心口的曼陀罗。陈峰在剧痛中看见人间景象：所有被他烙下印记的凡人，此刻都在用指甲抠挖胸口，将血淋淋的"柒"字图腾捧向天空。

"时辰到了。"阴阳法王的本体终于显现——那竟是陈峰在镜中见过的倒影，浑身爬满晓丽的面孔。九百九十九张红唇同时开合："让我们合二为一，完成你最初的宏愿。"

就在触须即将刺穿灵台的刹那，陈峰腰间传来清脆的碎裂声。晓丽照片的玻璃相框突然迸裂，一缕青丝缠绕住魔种胚胎。已经化作厉鬼的晓丽从相片中浮现，腐烂的双手死死掐住阴阳法王的咽喉："你吃了他九世心脏，该还了！"

整个阴司开始崩塌，陈峰在时空乱流中坠落。最后一眼，他看见晓丽的魂魄与阴阳法王同归于尽，魔种胚胎表面裂开细缝，露出其中沉睡的、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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