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自从陆玉向人力资源部反映了米酥市各个用人单位的人力资源问题以后，米酥市就对陆玉就业封锁。现在，米酥市依然对陆玉就业封锁。用人单位克扣工资、随意开除是人力资源问题，就业封锁也是人力资源问题，既然米酥市虚伪地说：“如果你人在我们这里，我们的工作策略”如何如何，那么现在陆玉被就业封锁了，米酥市又会如何虚伪下去呢？

米酥市说：“你不要在网上找工作，我们有很多人力资源部下属的就业服务网点，你可以去那里。”米酥市的人力需求较大，绝大多数人，哪怕不认识字也能够在网上或者劳务中介找到工作。陆玉却得去就业服务网点登记资料，等着米酥市施舍一份工作。

几天后，米酥市壹米服装厂打来电话，让陆玉去试工。陆玉来米酥市的前几天就曾经向壹米服装厂投递过简历，招聘信息上写“无经验也可以”，但是在线沟通时壹米服装厂改口说他们只招聘工作经验1年以上的熟练工。现在米酥市壹米工厂既然给陆玉打了电话，那就去试工吧。陆玉到了壹米服装厂，壹米工厂说：“我们现在缝纫工已经满了。做缝纫除非熟练的缝纫工，没有太多经验的缝纫工赚不到钱。你烫衣服吧，烫衣服工资高。”既然做烫工，为什么还得试工呢？壹米工厂说：“主要是看看你的这个工作速度能不能达标。”就这样，壹米服装厂以试工为藉口，骗取了陆玉几个小时的义务劳动。壹米工厂的工作时间比藕粉市任何一个服装厂的工作时间都要长，严重超出了劳动法对劳动时间的规定。由于他们工资计件，而且车间不按时停产，很多缝纫工下班了以后还要继续工作一两个小时，更是超负荷劳动。他们的工作环境很差，车间没有空调，特别脏；宿舍环境更差，房间内没有独立卫浴，洗澡需要去大澡堂排队而且大澡堂经常停水；食堂特别差，一点点没有油水的青菜和仅仅几片肥肉的荤菜构成一荤一素。在壹米工厂期间，陆玉天天靠着辣条和咸鸭蛋吃下那一荤一素。食堂饭菜难以下咽，于是很多人买了锅自己包水饺。盥洗室里很多洗菜洗肉的工人，导致洗衣服洗脸也需要排队，而且环境特别脏乱。陆玉离职并搬出宿舍后很长时间，被褥上还有一股韭菜水饺的菜馅味。

陆玉从事流水线中间工序的小烫工作，从上一道工序拿到半成品进行熨烫，为下一道工序的缝纫工提供熨烫好的半成品供缝纫工使用。在这个熨烫过程中，陆玉发现上一道工序的做工粗糙到了极点。线迹极其扭曲，大都打褶，尺寸偏差极大。壹米服装厂的产品售价并不低，布料和做工却不高档。差不多售价的时装，经常换款，产品设计成本高；对比之下，壹米服装厂的产品款式单调，可以忽略设计成本。同等售价的时装花样繁多，不仅设备齐全而且对产线协调和管理要求高；而壹米服装厂因为款式单调所以不需要太多车间设施，也无需产线协调和管理。其他同等售价的产品需要进商场租专柜、注册电商，需要营业人员和客服，销售成本很高。因此，壹米服装厂的产品跟同等价格时装相比，总体上产品设计成本低，原材料价格低，用工成本低、生产设施成本低、销售成本低，壹米服装厂是一个盈利极其暴力的工厂。陆玉去问组长，上一道工序做成这样，我怎么处理？组长说：“这很正常，你自己解决。”陆玉只好通过熨烫尽量修正上一道工序的扭曲，然而后面的工序对陆玉却提出了极其严格的要求，一会儿埋怨偏大了一会儿埋怨偏小了。天气渐热，车间没有空调，吹风扇也不行，一会儿这个吹得头疼一会儿那个吹得肩膀疼。他们一边特别能吃苦地做着壹米工厂的缝纫工，一边弱不禁风地吹不了风扇。夹在他们中间做烫工的陆玉也只好忍着热，不开风扇。在藕粉市时，陆玉一直忍让服装厂的缝纫工，不跟他们争辩。现在米酥市的缝纫工比藕粉市的缝纫工还要辛苦，陆玉更不忍心跟他们争辩，更加忍让他们。

刚刚过了10来天，壹米工厂的人事部门便刷起了存在感，前来找茬。一会儿要求陆玉填写详细的教育和家庭信息，一会儿又要了解陆玉的社保情况。陆玉本就因为就业封锁无法从事她以前的技术工作，导致五险一金断缴好几年。按照正常工时算，从事普工或缝纫工的收入不及正常就业的1/5，缴纳社保的基数自然也相差几倍。因此，陆玉一直按照灵活就业入职普工或者缝纫工，放弃当地社保。对于陆玉的真实情况，这个阶段的她，本就是职业发展中的灵活就业阶段。一般在入职时填写教育信息，也只填到九年义务教育的初中，普工、烫工、缝纫工无需更高的教育经历，何必多写。壹米服装厂不过就是知晓了真实情况后，故意刁难和找茬罢了。

离职时，这个盈利暴力的服装厂拒绝提供劳动合同，理由是入职时间太短，合同送到别处盖章了，还没拿回来。拒绝跟陆玉核对考勤和薪资，工厂说：“你放心好了，下个月发工资时会发到你的银行卡。一分不少。”工厂拒绝提供离职证明，理由是还没过试用期不算正式入职。工厂跟陆玉进行了离职前的沟通，工厂说：“你是通过人力资源部的职业介绍到我们厂的……我们是有政府关系的。”陆玉心想：“你们当然有政府关系，要不然凭你们简陋的车间设施、肮脏的车间环境、粗糙的做工，还有违法的劳动要求，怎么能接下价格不低的订单呢？”壹米工厂哪里是做离职沟通，分明就是赤裸裸地威胁。工厂一边威胁，还一边摆弄着手机，暴露录音状态。陆玉看着工厂的“代表”，听着柔声细语的“提醒”，柔声细语中的每个字眼都如刀刃般锋利，总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仿佛在哪里经历过。是的，因连科技也曾经这样威胁过陆玉，曾经展示他们的企业背景，不过当时的因连科技没有这样的柔声细语，而是张扬的高嗓音。因连科技威胁陆玉的场景跟壹米服装厂很像，但一定还有比因连科技的场景更像的其他场景。

陆玉终于想起那个柔声细语的场景，也是这样的一对一，在因连科技的大办公室，周围的人都在办公，所以对方柔声细语。对方说：“我几乎能跟我们这个圈子里的每个人说上话，有些单位招聘都要让我推荐人才、问问我的意见，或者哪个人找工作也来我这里了解一下单位情况。我都快成圈里的职业中介了。”陆玉不想理会那个“自恋人格缺陷”发作的人，随口说了一句：“你可真厉害呀。”说完心里便想：“我以后转行了，你又能怎样呢。你自己在圈里做职业中介吧。”

然而陆玉未能成功转行，甚至连做普工和缝纫工都要被就业封锁。追忆起因连科技威胁陆玉的另一场景，知晓因连科技在开除前和开除后都曾经威胁过陆玉，开除前是用圈内影响力来威胁，开除后用企业背景威胁。还有那些貌似开玩笑的威胁，说陆玉以后也会像快餐厅的流浪汉一样等等。因连科技极大可能不仅仅是威胁而已，肯定也在就业封锁上发挥了作用。不过，因连科技跟服装行业并无关系，看来终究不仅仅是某个职业圈子的问题，是比某几个职业圈子更大圈的腐败团伙的问题。

两个月过去了，米酥市壹米工厂未发工资。这个说着让陆玉做烫工收入高，承诺按时发工资的服装厂，是第一家不发工资的用人单位。

米酥市人力资源说：“工厂说了，厂里是计件的，你没提供你工作的件数，没法给你核算薪资。”陆玉说：“我离职时要求核对考勤和工资，工厂说都给我记了，让我放心；离职2个月了，工厂从来没联系过我，从来没跟我沟通过工资核算的问题，就直接没发工资；再说了，工厂不给计件数，就不发工资吗？不想发工资就不计件数？”后来在米酥市人力资源部的袒护下，米酥市壹米服装厂坚持不发工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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