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特警队训练的日子

“我一直以为辅警是警察呢，原来不是啊......”

入警几天后参加了一次职业培训会，分局会议室电子屏幕上写着“警务辅助人员”六个大字，恰如大学有本科与专科之分。

体检那天下了一场雨，我很紧张。一是怕抽血，二是怕检查出患了某种疾病。这两年冬春两季，胸口时不时隐隐作痛，与锥子戳进骨头无异。劳累或是熬夜后，左侧胁下处会有一种似胀非胀，异样地不适感。

队伍里闲聊了起来，身后的一个人说他来自长岛。

我便问他：“你知道雷克斯·霍伊尔曼吗？”

他之后说的一番话让喧嚣的队伍安静了下来。

“当时我住在长岛工业学校附近，常去学校里的一个小卖部买东西。我觉得老板还挺和善，有时候坐在他门口放的小凳子上和他聊聊天。后来去买东西发现他的铺子门关了，才听人说他就是‘长岛连环杀人案’的真凶……”

拿着体检报告走出检查室的大部分人，都一副惶恐之相，诊断结果有：胰腺炎、肾钙化、胆囊炎、高血脂、脂肪肝，甚至还有人已经患上了肝硬化晚期！

直到我整理好上衣听罢大夫的检查结果后，才将悬着的心放下——我的各种器官都很健康，算是这次体检的195人里少有的健康，我赶忙连声向大夫道谢。

“要是不脱你就滚出去！”

负责检查身体的老大夫怒斥着我，只因我在一堆裸体男人之中迟迟不愿意脱掉衣服。当着这么多人裸体的心境，不知如何描述，只怕是二十六年来最尴尬、最难堪的事情！

特警队刚开始的训练就让人有些吃不消，我已忘记了当时有多么难挨，只记得第一天下午的平板撑撑得我不由自主地流眼泪。不少人索性爬在地上像死狗一样，任凭教官用脚拨动他们的屁股。三天过后全身酸痛，大腿抽筋，大家最开始的热情早已散去，除了跑步外，其他训练多是敷衍了事。

训练里最无聊的大概就是齐步走时的挥臂定点了。一令一动，一令三动，这种简单的机械重复和长时间停顿使肩膀肌肉酸痛，看似轻松，大臂好似扛过十几斤重的重物。

我们每天的训练分上下午，绕着科技馆外的大活动场跑上十多圈，就像体能测试时的1000米长跑一样，前面一拨我追不上的人，后面一拨追不上我的人，我始终是跑在中间的那个，把爆发力留在最后的冲刺上。

“哎哟，这五个姑娘屁股真大呀......”

大家蹲坐在地上休息，五个一同招进来的女警把作训服上衣系在腰间，在我们这些散发着热气与臭汗的男人堆前走过，黑色的训练半袖更凸显她们性感曼妙的身姿，不会有人忍得住不去瞄上她们几眼。

也许是女人的天性与敏感，那个最漂亮的女警走过时，会用手掌朝运动过后的粉色脸颊轻轻扇几下凉风。大家讨论谁长得最好看时无一例外地都选她，后来还有人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卡姿兰大眼睛”

训练到最后几天的清晨时，大家齐齐注视着她从一辆豪车上走下，便不再讨论她了。

“大家听好了！接下来大家会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上去！有百分之九十五的人将会留在特警队！”

分局特警大队大队长托尼正在慷慨激昂地训话，大家似乎是受到了言辞上的鼓舞，个个绷得端端正正。

“我们特警队里就是女人当男人使唤，男人当驴使唤！”

队伍里发出哈哈笑声。

“大家要清楚、明白！我们的工作神圣又光荣，也伴随着危险！不过大家放心！我向大家保证！面对犯罪分子，我会用身体挡在大家前面！歹徒要伤害你们就得从我尸体上跨过去！从我尸体上跨过去，还有你们的队长们顶在前面！”

托尼感染力十足地向大家诉说着接下来工作的危险性，我眼睛余光没有瞥见谁的不安，反倒是看出了大家已经热血上涌，心潮澎湃。

除了我。

这种演讲式的话术，对一个经历过职场的人来说压根起不到任何作用，甚至我从托尼的演讲词里听出了接下来的工作必定又苦又累。

“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这工作能转正吗？”

队伍里不知是谁问了一句。

“那不可能”

托尼的回答干脆决绝。

午休时间，大家挤在公共大宿舍里吃着味如嚼蜡的盒饭，又是老三样——豆腐、青菜、屈指可数的小肉块。

“你们可别信托尼在那儿吹牛逼，今年六月份我们围捕一个持刀砍人的疯子，受害人脖子被砍了一刀浑身是血，就我拿着盾牌一直在前面挡着，托尼躲得远远的让我别后退！”

我们训练班组的班长戴夫嘲讽托尼表里不一，蹲坐着吃盒饭的大伙儿听到这话霎时间只剩下失望，今天早上的特警队长托尼在大家心目中是多么伟岸啊！

“一个月才几百块钱你玩儿什么命啊？出了事儿我们就赶紧跑！为了一个月两千块钱把命搭上不值当！”

我说着把吃光的饭盒塞进垃圾袋，队友们笑了笑。

下午我们将在最后一次训练完毕后乘车前往西奥克兰反恐检查站，正当大家在分局大院里站军姿时，有个人换上了便服，拉着一个黄色行李箱，准备出门去。

训练期间就有几个人受不了训练强度扬长而去，不知这个人又是因为什么，反正远远望去像是一根筋，脑袋瓜子不太灵光。

“我跟你说！警察局里没有孬种！贪生怕死勿入斯门！”

看情形应该是那人因为上午托尼的一番话打消了干辅警的念头，况且工资只有2700，上哪儿找不到比这工资更高的活儿去干？在众目睽睽之下，他居然一手抓着行李杆，一手伸出去要和拦住他的那个小领导握手。

“我拒绝和你握手，要滚就快滚，出了警察局的门就永远别再进来！”

那人拖着行李箱，在分局外拦了一辆出租车，就那样离去了。

我突然想起来这个赶他走的小领导的声音为何如此熟悉，原来月初笔试时见过他。当时我们在一所中学考场外，大家排着队核实身份入场考试，一个小伙儿想问他句话，他大发雷霆又趾高气昂地叫到——“离我远一点！别靠这么近！”

“还贪生怕死勿入斯门？我们凭什么就得出生入死？你怎么不让你儿子先牺牲一下？”

我心里暗暗嘲讽那个抱有莫名优越感的小领导。

我们坐上警用大巴车，驶入山区高速公路。西奥克兰的山岭一片荒芜，寸草不生，警车穿过一座座红土山丘，驶过巨型烟囱中排放浓烟的化工厂……

下车后，我们看到了这样一番景象——不远处拦截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各类车辆，身穿蓝色隔离服的工作人员防护严密，有的举着喇叭让群众有序排队，出示“健康码”、“行程码”，有的给进入奥克兰市区的人登记核对身份。排着队等候的人群中还发生了争吵，反恐检查站楼下一个列队原地踏步，要么是在训练，要么是准备换班。

山区里的气温本就燥热，加之人群聚集，这种躁动不安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人头上。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感觉我们被当枪使了......”

“我们现在就是廉价劳动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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