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五封信

安乐村中，一间屋舍内，盖着几个大小不一被子的床上，八九岁的小女孩坐起身来，虽不是隆冬她的手脚依然冰凉，她一边吃着包子一边看书，是那种武侠之类的民间小说，之前教书先生送过来的，因为她不能去上课，也不能等病好了连个字都不认识。

茅屋内，书生模样的私塾先生会心一笑，款款落笔写下三个字“仁”，“柔”，“慈”，笔力遒劲，笔画落尽仍有余力，书法上显然早已登峰造极。

——

酒馆二楼，矮小老者连着叹了三口气，“终究只是十几岁心性未开的孩子”，既然这样他也不必再劝，方一这份心性他们也有过，说不定当年那位无命者也有，只是人算不如天算，矮小老者朝着窗前方向看了看，不再言语。

周围之人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目光不由自主的多在方一身上停留了一会儿，他们都不约而同的，想起了那位独占天下两座高峰的无命者，众人有些感慨，思绪如涨潮止不住的涌上头来。

方一下楼了，跟着白衣少年去了收信的地方，一路上白衣少年也始终保持沉默，他试想过将自己换到方一的位置，得到的答案不想而知。

穿过几条商街来到集市另一个门口，那里有一个木箱，白衣少年把钥匙给了方一，说“以后的信都在这里取，村里的人家你大概都认识，集市里的人你要不认识的话可以到处问问，要是不知道到哪里去问，就集市酒楼那里有个商铺，他们比较清楚集市里的各户人家了。”

方一拿着钥匙打开那个木箱，里边有五封信。

白衣少年解释道，每月来一次就行，里面有四封信是常有的，其他的信是随机的，不过很少，就算这样跑跑腿也至少有八枚铜板可以拿了，也还不错，钥匙交给方一后白衣少年便离去，他今天大概就要离开这里了，还要做一些其他的准备。

就这样方一开始了第一次送信。

好巧不巧，方一拿到的第一封信就是那家商铺，上官家。

依次翻看了各封信的地址后，少年心里默默规划了下路线，先到赌坊，然后是上官家的铺子，酒馆，私塾，最后是武馆。

不大的集市要说那里最热闹，那必定是富贵巷的赌坊，前门整体呈亮木色，两旁挂着精致红灯笼，门前打磨的光亮的石柱，支起整个赌坊。

来到这里方一的心情有些低落，他父亲在这输过很多钱，包括他娘的药钱。

他在门外站着，二楼的吆喝声热火朝天。他没有直接去找赌坊老翁，而是先去了二楼。

二楼，不规则长桌前围着几十号人，有衣着整齐华贵，有穿金戴银，有衣着朴素……

方一一眼就看到他爹了，少年心情更加低落，没有打一声招呼，转身下了二楼。

路过兑换筹码的柜台再往后，是赌坊老翁常在的房间。方一低着头站在门前，沉默一会直接打开了门。

扎着一头高耸梳理整齐的白发，没有胡子茬，岁月的痕迹只是为了给他平添气质，精神矍铄的老翁此时正坐在棋盘前，他的对面并没有人，见到方一这个“稀客”，老者也不出声，看了眼方一手上的信封若有所思，开口道：“以后换成你送信了？”

“是”方一应了一声，把信递给老翁他转头就走。

“等等”老翁叫住方一，面上始终没有表情，“不要报酬了？”老翁嗤笑一声，指了指门旁的桌子。

桌子上摆着两枚铜板。

方一拿了铜板仍是没有言语，拉上门走了，他看到了赌坊老翁的棋盘，上面清一色的全是白棋子，棋子盒虽有两幅，但也都是白棋，不过方一不在乎这一切，从二楼下来，少年没有抬起过头，就算是在老翁那里，他也没有抬头看过老翁一眼，少年低着头进来，低着头走出，直到走到街道，他才远远回头看了一眼，赌坊那块牌匾。

人还是那个人，地儿还是那个地儿，方一在想要是没有这家赌坊，自己能否多当几年那人眼里的孩子？

棋盘旁，老翁边读信边落子，他忽然嗤笑一声，又无奈的叹了口气。

……

少年脸上藏不住事，要是你能喜怒不形于色，用父母的话说，你可以出去成家立业了，在这方面，方一显然没有过关。

一间商铺中，身穿大红连衣裙的少女百无聊赖的趴在柜台上，时不时翻翻柜台上那本小说，今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铺子里只剩下她一人，少女托着脑袋翻了几页书，也不知看到了什么，少女的脸色突然红润起来，她赶紧把书立起来，余光扫了周围一圈，发现四下无人，心里一边想着这是阿兄留下来的书吗？一边又忍不住好奇想去多看几眼，还没等她把头埋进书本，店里就来了客人。

“这里是上官家的铺子吗？”方一在门口问了一声。

少女闻言大惊失色，一手把书揽到地上用双脚踩住，然后又赶紧趴到柜台上，这时看到店里多了一个“黑炭”少年，不止是肤色，他的表情显然也是一团阴云。

少女记得他，那个在大雨天跪在赌坊前的少年，她帮他撑过伞。

“方一？”少女一眼道出少年名字，村子集市就那么大，也只有一家私塾，可以说基本天天都会见面，要是留意一下，记住某个人的名字不难，她记得方一以前经常逃课，有时候是课上了一半他才来，为此，私塾先生没少留他谈话，反正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这个黑炭少年也不逃课了，就算不听也会安安静静的坐在课堂上，少女曾有些好奇，但也没好意思问。

听到别人一口叫出自己的名字，方一有些讶异，他也抬头望着眼前的少女，头发披散在柜台上，五官精致，眉眼间流露出的少女活力让方一有些恍惚，在最美好的年纪能做最适合自己的选择，少女的面庞逐渐与方一记忆中的身影重合，他也想起了少女的名字。

“你是上官颂…颂……”方一脱口而出，最后却是不得不硬生生的止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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